宋谏之气都没喘,也没松手,左手腾出来捏着撄宁下巴转向一边。
“拿本王撒了一路的气,现在也该办点正事了。”
温热的吐息扑在撄宁耳垂上。
她呆了呆,回过神大喊冤枉:“我哪有?有几条命啊,我才不敢。”
第75章 七十五
“你没有?”
"当然没有。"
撄宁回想了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 有些心虚,但又不能承认,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晋王殿下却不准备高拿轻放。
他上前一步, 将人逼近到角落:“没有?那你这一路上冲本王使什么脾气?”
撄宁的脊背贴上了石壁, 整个人都被他拢到阴影里, 只有头顶的入口处露进来一线光, 明晃晃的打在她的侧脸。
两人离得太近了, 是她脸上细细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距离。
撄宁眼里那点心虚无处可藏, 被扒光了似的展露在宋谏之眼前。
“说话。”
宋谏之掐着她下巴的手非但没有松开, 还加了两份力道。撄宁软嘟嘟的脸被捏得凹了进去, 像是露馅的沙包,她支支吾吾, 说不出话, 看上去简直有些可怜了。
“是你先欺负我的, 你说我腿短……我只是还句嘴而已。”
撄宁原本还想着认错求饶,可对上晋王殿下那双黑沉沉的, 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她忽然不合时宜的感觉委屈,分不清在委屈什么。
分明他平时也总凶她, 嘴巴刻薄的像淬了毒的刀子, 笑话她人笨、腿短、这也不好, 那也不好。
之前她也没有那么生气的。
好吧。
有一点点。
唯独今日, 格外的不高兴。
因为亲眼见了私盐苦力的惨状,听出巡查提起人命的轻佻态度, 心里不忿得紧, 又无法发泄,好巧不巧, 让晋王殿下成了这迎头撞过来的冤死鬼。
宋谏之虽然嘴上刻薄她,但与往日并无不同,也没有眼睁睁看她摔个大马趴。
是她今日不对劲,在暗暗使脾气。
这种做法站不住脚,甚至可以说不讲理。
但她就是没忍住。
撄宁向来自认宽容懂事性子好,难得当了回小气鬼,委屈之后,心中又生出了隐秘的羞愧。
宋谏之未接话,目光如有实质般一寸寸扫在她脸上。
撄宁隐约察觉到面上的痒意,干脆心一横眼一闭,酝酿半晌,从嗓子眼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解释:“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话刚说完,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个冷心冷肺的,隔了夜的凉菜都比他身上有热乎气儿。
“算了,你也不懂。”
她不肯再看他,垂着眼呆呆补上一句,大有种“任人处置”的无畏。
“你使性子,还要本王哄着?”
宋谏之被她无视了,也没生气,反而沉声道:“你若不忿,案件查完,让他们以命偿命是了。”
“人命哪里能偿?”撄宁讷讷的开口:“若真是能以命偿命倒好了,我就是…就是有点可怜这些难民,一路逃难过来,又要没日没夜的被虐待做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事到如今,他们还不知要受多久的苦……”
撄宁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如此不给人留活路的‘生意’,只为了中饱为官者的私囊,实在太过残忍了。
她从小衣食饱足,虽混迹于市井,见过不少生活艰难的人,但这种事情,即使见过千遍万遍也难令人接受。
“三日。”宋谏之言简意赅的抛出两个字。
“嗯?”撄宁刷一下抬起头,瞪大眼睛:“什么三日?”
晋王殿下却骄矜得很,转过身不理人了。
“什么三日呀?”撄宁一双眼睛亮澄澄的,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的别扭,厚着脸皮缠住他的胳膊:“你说明白些嘛。”
“我错了。”
“大好人。”
“求你。”
撄宁在奉承人这件事上实在没天赋,只能把自己肚子里不多的词儿全都搜刮出来。
她呆头鹅一样抻着脖子,巴巴的仰着脸看他:“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和我说说嘛。”
“没打算,”宋谏之斜睨她一眼,轻飘飘的刺道:“本王是恶人,方才诓你的。”
十分不客气。
‘恶人’是撄宁昨晚被逼急了才说出来的话,她当时被人掐着腰,方寸大小的床榻成了她的囚笼,上天无法下地无门,求饶也无用,自然而然的口不择言起来。
撄宁秤砣似的挂在晋王胳膊上,摇摇头肯定道:“你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