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一阵的顾绮影倒是不满得十分明显。毛病着来,也毛病着回去了,反正一看就有病。
海棠被轿辇抬回蕴秀宫,总觉得灵堂里头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不由对田嬷嬷苦笑道:“我还笑话贤妃有病,我这也是作下病了,老觉得人家要害我,要害源儿。”
田嬷嬷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夫人这些年受的暗箭,也实在是不少了。一切小心为上,跟着贤妃同去同回,总是没错的。就算那时间灵堂里出点什么事,您也能说得清楚。”
海棠点点头,让田嬷嬷去安排秦源和奶娘睡到自己殿中来,等过了太皇太后的丧礼再搬回去。
田嬷嬷知道她是怕宫里这段时间人员复杂,她和二皇子众矢之的,一不小心就会中箭。
果然,海棠的这番苦心都没有白费,在事后宫里掀起的轩然大波中,正是海棠受伤不出,才成功为自己洗脱罪名,避免了又一次被卷入是非。
在宫里,若论哪个公主最为胆大包天,其实还算不上永柔。
而是林贵妃所生永奕。
永奕公主尚未出嫁。事实上,并不是她不愿意出嫁,而是她眼下身份实在尴尬。作为此次公主守灵的主力,她显得尤为悲痛而积极,恨不得在太皇太后的灵前长跪不走。
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就是法坛上那位敲着木鱼合掌诵经的僧人。
对于贞静的迷恋,起于正衡帝的丧礼。可她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贞静的身份,二人中间隔着巨大的鸿沟,而且贞静的身份也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何结局。
她曾经有意无意地去双月湖,也曾邂逅过贞静几次。
贞静常在双月池畔打坐或闲步,初时,永奕公主只是远远的欣赏,从不叫他知晓。可自从被他偶然发现了这冒昧的目光之后,他就再也不在双月池畔出现,让永奕公主惆然若失。
他在回避永奕。作为举国闻名的内苑高僧,他太清楚应该如何保持与皇宫女眷们的距离。
可是,这一刻他无法回避。
永奕终于能找到一个机会,肆无忌惮地欣赏这个沉静到绝美的僧人。
贞静闭目诵经,声音平和而有魔力。他不是不知道永奕无礼的目光,他只是选择无视,这火辣辣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也不过是遇上了深海,尽数化为虚无。
但永奕并不气馁。而且,在这无何止的关注中,被永奕发现了一个秘密。
贞静并不是永远这么平静如水。
就在贤妃和贺国夫人一同进殿的时候,他极为罕见地,颤抖了睫毛。
贞静的睫毛又密又长,他垂目诵经的时候,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在永奕看来,那阴影里藏着无尽的诱惑。
可那一刻,那片阴影竟然慌乱了。
她望见贞静迅速地抬起眼睛,停下了手中的木鱼,朝灵前望了一眼。
可惜,那一眼太隐蔽太迅速,永奕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望的谁。
这个发现,让永奕无比兴奋。这说明这个俊美的僧人并非无懈可击,他的内心压制着情感,他也有灵性,只要他不是一块顽石,永奕觉得,她就能去撩一撩。
太皇太后的丧礼,不及正衡帝的丧礼来得规模宏大。僧人们没有设置专门的休憩之处,夜晚的时候,他们各司其职,轮休的就回到双月池畔的禅房中休息。
永奕尾随着贞静,真是天助她也,贞静独自一人走回内苑寺庙,果然,没有直接回禅房,而是去了双月池。
每回他有心事的时候,他就会去双月池。尤其是夜晚,双月池宁静的水面,波澜不起,看久了,能将人内心的波澜也渐渐平复,一如这泓深水。
这回永奕没有选择远远地窥望,而是大胆地走上前去。
“贞静法师今天有心事。”
贞静被她吓了一跳,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这波澜不是荡漾的,是惊起的。
“公主殿下请恕小僧失礼,小僧这就告辞。”
惹不起,躲为上。
“法师这是为何?”
“您为公主我为僧,深夜之时,不宜单独相见。”
永奕公主笑道:“法师莫不是心中有鬼?”
“此话怎讲?”
“若非心中有鬼,暗室不欺,有何不宜。”
贞静想了想:“公主言之有理。”
永奕刚绽开了笑容,以为自己打动了贞静。
不料贞静接下来却道:“虽是言之有理,但小僧还是告辞了。”
永奕被打了当头一棒,见贞静要走,又不能死皮赖脸地拉住他不让走,情急之下,跑到他跟前,双臂一伸,拦去他的去路。
“本公主长得不够漂亮吗?”
“公主殿下美貌超群。”贞静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