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永寿是孙儿一母同胞的妹妹，嫁到西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必您比孙儿还清楚。她走得太远，孙儿实在是宠不到了……”
秦琰想起陪伴着西昌国君的永寿，心里一阵揪痛，有些说不下去，引得太后的神情也略黯淡下来。
秦琰哽了哽，方道：“眼前有个失了同胞兄长的妹妹，又性格讨喜，孙儿宠她些，皇祖母还怪罪。我们兄弟姐妹之间，出的事儿还少么？彼此和和睦睦相互疼爱，岂不比那些个赤眉乌眼针锋相对的强？”
太后一时语塞，秦琰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永柔怎么会锁着自己，还不是觉得自己情难自控么？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永欢不一样，她心里头有规矩，她要让皇祖母高兴，她宁愿让自己痛苦也要守着皇祖母的规矩。她倒是事事为着皇祖母着想，可皇祖母有为她的幸福想过一点点么？”
太后不服：“之所以在崔家这事儿上哀家不松口，恰恰是为了她的幸福。崔家连个世家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个书香门第，歷来驸马最不能差的就是家世，别的还都可以通融些，唯这个家世是万万不能乱。”
秦琰突然沉默片刻，没有继续与太后争执。半晌突然道：“因为不是世家，是吧？”
点点头：“这容易，天下没有哪个姓氏天生就是世家。每一个世家，都是因为出了显赫的人物，崔国桢眼下这炽手可热的行情，皇祖母这是逼着孙儿让崔国桢显赫显赫啊……”
“你可别胡来！”太后惊唿出声。
这孙子，她说不太清，平常省事儿省心儿，可冲动起来，也是个容易惹事的主。崔国桢从六品翰林一跃成为二品太子少保，再怎么越级也是朝堂上的事儿，太后管不着啊！如何阻止？
秦琰正色望着太后：“皇祖母，孙儿不会胡来的，纵然皇祖母的确在逼孙儿胡来。崔家虽不是世家，可崔国桢二品官阶也不低了，崔海霖更是屡立奇功，只等再成熟些，前途未可限量，皇祖母倒是拘泥于世家，可世家有这么好的人么？有永柔喜欢的么？”
顿了顿，又道：“大良朝一百多年基业，咱们秦家，入《世族谱》了么？”
第201章 《世族谱》
皇太后觉得大概是流年不利，身边这些人怎么一个顶一个地爱戳自己的痛处呢？
说到这个《世族谱》，就是皇太后的痛处。堂堂国姓，虽说早就是名门望族，但“世家”这东西，不是你有名有权就可以进，得有歷史、有延续性。
秦家打下江山也不过一百多年，世家们看秦家，难免有些“爆发户”的光环。再说了，一朝世家，竟然可以坚持不让皇家进《世族谱》，那是多么具有成就感的事儿啊。说明世家不媚俗、不媚权势，只要皇家不进《世族谱》，世家就永远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自豪而又自卑的优越感。
皇太后娘家是世家，但夫家不是。正衡帝曾经努力过，不过，在把持朝政的世家子弟反对下，悻悻收场。皇太后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对照入谱标准，秦家除了地位够高之外，别的好像都不够不上。
所以秦琰说得没错，秦家自己都没入谱呢，非要与世家结缘，有意思吗？
不是不能与世家联姻，但联姻起来非世家不入眼，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矮子非要娶个长婆娘，怎么看怎么不自信。
秦琰说话虽语速平缓，听起来不具什么攻击性，但并非不刻薄，那些话听在太后耳朵里，着实算得上刺耳。
太后虎着脸，沉声道：“太子真是长进了，这话是说给谁听呢？”
秦琰却不紧不慢、自有章法：“秦家未入《世族谱》，却照样号令天下。越是将那册子捧得比天高，秦家就越难进去，皇祖母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太后不由望他一眼，私下里觉得这话要细品。
“世家根基深厚，出过无数肱股之臣，非是哀家要将他们捧得高，是他们……的确超然。”
秦琰却不以为然：“歷朝歷代，《世族谱》都会重修，若非皇家联姻过于看重世家，好些世家早就该从册子上消失了。正是皇家自己一手捧上了这些世家，回头来，却又要被他们端架子，四处指手划脚，皇祖母，您说是不是可笑？”
太后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其实是对的。她极聪明，只要秦琰将话说到点子上，太后就立刻能权衡利害得失。
这天下到底是秦家的天下，只要世家逐渐淡出皇族的联姻圈，很快，秦家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捧出来一批新的权贵。
太后低声说道：“如此说来，永柔便是这个吃螃蟹的？呵呵，那将是皇室头一桩与寻常人家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