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雨,说下就下,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噼头盖脸地下来,惊得海棠立刻逃窜,好在水榭不远,扯住袖子遮了脑袋,跑到水榭里,总算将雨隔在了水榭之外。
等了片刻,雨势稍稍小了点,由之前的豆大雨点儿,变成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海棠真是无奈,自言自语地自我解嘲道:“没有夜观天相,运气果然不行。”
踱了两步,又道:“这雨不会下一夜吧,惨了惨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海棠姑娘……”
海棠一惊,转身望去,竟是贞静站在身后,脸色淡然沉静。
“妾身冒昧,是不是打扰了法师清修?”
贞静却递上一把伞:“见海棠姑娘被夜雨阻路,贫僧心中不安。您是千金之躯,别受了寒。”
他出家数年,连思乡之苦都能悄然隐藏,是个有定力的,能在这样的时候伸出援手,海棠心中倍感温暖。
伸手接过雨伞,诚挚地道谢。正要离去,又望见贞静熟悉的静默,突然就想起了耿家小姐。
“您家人好?”
“谢您挂记。贫僧奉召入京,不及问及家人。听闻父亲回京任职,想来一家子都过来了。”
海棠奇道:“他们应该知道法师在宫里,也没想法子寻求一见?”
以她对耿夫人和耿素娥的了解,是十分关心贞静的,虽是恩恩怨怨,其实感情很深,按理来说,就算耿连城能抛开父子之情,耿夫人和耿素娥应该还是会找机会见面的。
贞静却道:“得海棠姑娘渡劫,贫僧年前回乡一聚,彼此心结已解,家人宽怀,不以俗世凡尘来苛求于贫僧,这是放了空间让贫僧心无牵碍地静修呢。”
听闻他们能彼此相互体谅,海棠也是高兴,笑道:“如此甚好。只可惜我也回不到王府了,与素娥之约,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真是遗憾。”
贞静道:“海棠姑娘智慧如海,重诺在心,不在形。”
崔海棠心内一震,好一个“重诺在心,不在形”,秦琰的书信,又何尝不是“形”,只两天未有书信,海棠心里就已经不安了,因为“形”变了呢。
秦琰的心呢?
只要他的心还在,自己就是富有的啊。
“法师果然四两拨千金,寥寥数语,已教人豁然开朗。”海棠绽开笑颜,“夜色已深,我得回玉明殿了,希望常能听到法师心语,我这心底也会变得明净许多。”
贞静宣了一声佛号。那声音好似有万千法力,叫人听了内心平和而有依托。原本就不怕孤独的崔海棠,此刻尤其不觉得寂寞。
她在贞静的目光中飘然而去,回到玉明殿,碧云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发现崔侧妃已经出去转了老大一圈。
一直到第二天,碧云突然发现殿门口放着一把伞,撑开晾着,上头还有昨日的雨水痕迹没有完全褪去。
“咦,这伞哪来的?”
海棠没有回避:“昨晚上我出去了,走到半道突然下雨,内苑寺庙的高僧偶遇,借了一把伞给我。回头揪个空,你给偷偷送回去,别让人瞧见。”
碧云惊得张大嘴巴,这个主子,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被人撞见,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啊。
第195章 我们都是强壮的人
结果,伞却是碧霞去送的。碧霞送了伞回来,嘴巴张得比碧云还大。
好好好……好俊美的一个和尚啊!
真是德妃喜欢就好。平常内苑寺庙的高僧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年高僧,这次来了这么一号人物,竟然没有引起后宫骚动。
看来正衡帝快要挂掉的现实,让嫔妃们都生无可恋了。
碧霞念念不忘贞静法师,跟海棠屡次赞叹:“原来贞静法师是这个模样,我以为是白胡子老僧呢。”
海棠不得不提醒她:“能管好你的口水么?贞静法师是我与殿下在河南就结识的旧友,德妃娘娘赏识他的才华,又将他的经文呈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惜才,召进宫清修,是大良朝内苑敕封的最年轻的高僧。”
碧云听闻在一旁帮腔:“主子说得对,碧霞您得管好自己,人家可是高僧,瞧你那唐突的样儿,送伞的时候没把人吓着吧。”
碧霞道:“切,我能那么失礼么。碧云姐您别嘴硬,回头您也有见着贞静法师的时候,您可得想想鲁总管可在外头等着您呢,别跟我似的流口水。”
碧云早就见过贞静了,才不是碧霞那么一脸花痴,倒是听她提到“鲁总管”,一脸羞愤,冲上去捶碧霞:“小蹄子,胡说什么呢!”
海棠摸不着头脑:“鲁总管?谁啊?”
田嬷嬷瞧着二人追打,也是忍不住笑,低声对海棠解释道:“不就是以前殿下身边的小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