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跑进来,听了个大概,凑趣道:“主子您故事够吗?不够奴婢还有。奴婢的娘可会讲故事了。”
碧云横她一眼:“你讲的都是鬼故事,别拿出来吓人了,吓到小郡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四人欢乐地说了一会儿闲话,玉明殿的气氛出奇地好。
从这天起,每日酉时不到,海棠就会让碧霞提前将门开得直直的,她如约,并不走出玉明殿,而是在廊下,倚着栏杆坐着。
或是做些针线,或是拿本书看看。都是些解闷的事儿,海棠的心,其实已飞到门外。
从她倚栏而坐的位置望出去,恰是一片开阔地带,长长的荷池,在门外露了半边影子,而贯穿于荷池之上弯弯曲曲的小桥,此事寂寞得如同它眼前的玉明殿。
如此,海棠在廊下一连倚坐三日。
“主子,主子!”碧霞突然兴奋起来,“您看!”
荷池里,只有一汪清水,望不见任何的映衬,低矮的曲桥上,缓缓走来了熟悉的身影。
海棠突然心跳得厉害,不由扶着廊柱站了起来。
那就是秦琰。没错,就是他!
老天保佑,天色尚明亮,教海棠看得清他深蓝色的锦袍。这蓝色特别贵气,深沉而又亮眼,奢华得好生内敛。
海棠第一次见到秦琰穿蓝色,内心突然一动:不会是那个同样酷爱蓝色的顾绮影给他远的衣料吧。
想到这个,心里有些不太自在。云惜华生了小郡主没多久,想来眼下秦琰的出入,都是顾绮影在打理呢。
海棠甩甩头,想这些不高兴的干什么,殿下站那儿望着自己,此刻的天地,不应该是属于我们俩的吗?
海棠勇敢地站直,将眼神迎向荷池边。秦琰已站定,虽隔得远,却能望见他在微笑。
他没有胖,也没有瘦。只是变白了。他从河南回来,又入主东宫,到底不如之前辛苦奔波。
有些凝望,是可以入画的永恒。
第172章 难得的徇私
回想这段时间,虽二人未曾谋面,可秦琰递入玉明殿的一封又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让海棠觉得他从未远离。
望着远处的身影,心中涌出的都是那些书信里娓娓道来的语句。每一封,她都反反复复地看,看到几乎都能背下。当望见秦琰的时候,这些语句盘旋不去,好似他在自己的耳边轻轻诉说。
海棠微笑着,朝秦琰挥了挥手。
此时的秦琰,内心翻江倒海。
他立在曲桥上,望着玉明殿廊下的海棠。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却分明能感受到她的笑意。
他写了那么多信,递往玉明殿,可海棠从来不回。他知道,这是海棠的坚持。玉明殿里近身伺候的,虽是王府里过来的人,可干杂役的,却都是宫里的人。他们都有可能是太后的眼睛。
秦琰的信,一封一封进来,叫石沉大海。可海棠若提笔回信,便叫私相授受,性质完全不同。
更何况,秦琰一直都掌握着海棠的近况。没有她的片言只语,又有什么关系?
他望见海棠的身形已稍稍有些变化,不再是以往盈盈一握的腰肢。突然一阵心疼,赶紧朝海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老站着,那样会累。
海棠看懂了他的意思,本来心里还甜甜的,不知怎的,突然就一酸,流下泪来。幸好隔得远,秦琰望不见。
跟在秦琰身后的太监,默不作声地望着二人遥遥相望。半晌,终于道:“殿下,该回宫了,内阁大臣们还在等着您议河工呢。”
这位太监,以往在大正殿也算有头有脸,最得脸的那位,一直在正衡帝的病榻前伺候着,这位叫花福的,则被拨过来伺候新晋太子爷。
秦琰知道花福的意思,他是怕逗留的时间过久,有人会去汇报给皇太后,陡生枝节。
深深地又望了望海棠,将她的样子记住。像是怕自己会迈不开腿,一转头,坚定地离去。
他深知,海棠一定不会怪他,一定能理解他的离开。
今日的离开,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
大正殿里秦琰理政的书房,十分阔大。这书房原是正衡帝下朝后继续会见群臣的地方,如今已有两个多月,一直由先前的穆王、眼下的太子所暂代理政。
内阁首辅袁丞相,与几位内阁重臣已在等候,而兵部顾尚书等数位六部官员也在场。
主要说的就是河工。按着秦琰与崔海霖商议的改道建议,沿河各省今年以来都做足了准备工夫,迁徙的迁徙,安置的安置,户部要给钱,兵部要给人,工部要给方案,忙得不亦乐乎。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内阁几位先行退出,他们还有很多事务要办,只余工部、户部和兵部的官员留下,继续交待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