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秦琰舒了口气,没有失明。又问:“还认识我么?”
海棠愣愣地望着秦琰,望得他一阵心虚。没失明已放了半颗心,还要确定没失忆,他才能安心啊。
没想到,海棠伸出手,颤颤地抚上了他的额:“您是发烧了么?怎么都说胡话了?”
呃,秦琰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内心太过急切,太想知道海棠是不是安好,倒把海棠给弄煳涂了。
“没有,你还记得我就好。我是担心你撞伤了,不记得我了。”
他将海棠的手拉下:“这客栈没有暖气,你的手好凉,快放回被子下面去暖和暖和。”
“我们……住在客栈?”
秦琰一怔,担心的情绪席卷而来。海棠连自己住哪儿都不记得,看来这一撞,撞得真不轻啊。
面对病人,不能发急,不能发火,要有耐心。秦琰深知这一点。
他点点头,试图让海棠保持安静的心境,说道:“是啊,我们是出来游玩的,眼下正要回京,所以,在客栈呢。”
海棠轻轻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我头好疼,是受伤了么?”
秦琰内心揪得一阵痛似一阵,她虽然生命无虞,可是这样啥都不记得,也是让人揪心啊。
“是的,你不小心撞在墙上,受伤了。海棠,你真的啥都不记得了?”
海棠似乎被病痛折磨得有点痛苦,眉头皱得紧紧的,扛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深深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我叫海棠,我记得的。”
秦琰急忙问:“那我呢?”
海棠真是乐天,撞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望望秦琰道:“您是穆王殿下。”
秦琰大喜过望,还好还好,看来并不是忘得很彻底,只是撞得一时有点煳涂。一喜之下,就越加心疼:“头晕么?会不会想呕吐?”
不提还好,一提,海棠突然觉得自己果然胃里翻江倒海地,扒着床沿就“咯咯”地想吐,将秦琰闹了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吐干净,秦琰又喂她喝了些水。
海棠的神智略略恢复,记忆也越来越清晰,攀着秦琰的手,温柔地道:“耽搁您了……”
秦琰也是无奈:“这不是遂了你的心愿么。”
说完,心中无比酸楚。虽然海棠已脱离危险,可是京城里,皇宫中,生养自己的母妃正在生死关头徘徊,自己却没能立刻回到她身边。
秦琰不怪海棠,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因为耽搁了这一天,而没能亲手侍奉母妃终老,秦琰也只会怪自己软弱。
海棠知道他的两难,更心疼他的两难。
可是,不经歷眼下的两难,秦琰又如何躲过灾祸呢?看淡吧,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若得继大统,眼前的两难,就是你的必经之路。
“殿下,天一亮,我们立刻启程。若因为我胡闹,耽误了您的大事,到了京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断无半句怨言。”
海棠说得平静,全然不是威胁或者说狠话。
她那样坦然地,就将自己交了出去。人生处处皆是赌局,这一刻,她押上了自己。
秦琰无言,垂下头,不敢看海棠的眼睛。
若真的那样,他首先想剐了自己,而不是海棠。
赌吧,谁不是在赌。
秦琰赌,母妃一定会等自己。不过就是一天而已,一定会等。
第二日一早,海棠坚持要与秦琰一同上路。尽管秦琰再三地让她留下,跟着荣贵他们慢慢回京,海棠亦是不肯。
秦琰若骑快马,她也要骑快马;秦琰若徒步奔回,她双手双脚并用,也要紧紧跟上。
望着她时不时还要吐几下的虚弱,秦琰怎么肯让她再骑马,只得套了轻便马车,一路向京城赶去。
可怜海棠行一路,几乎吐一路。郎中说的“不可颠簸、不可晃动”,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你又晕马车了。”秦琰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试图能像以前那样,让她安神。可这次,他这味“药”,似乎也不管用了。
海棠问了数次:“殿下,今儿是二月初三么?”
虽然不知她究竟何意,秦琰还是极有耐心地回答:“是的,二月初三。你一心要避开的日子,我们果然没有回到京城。”
连问了几次,秦琰连答了几次,答案都是一样,海棠方才确信。
疲惫而满意地靠在秦琰肩上:“天黑之前,我们赶不到京城了。”
“是的,赶不到了。不远处就是西郊大营,我们在大营里头过一夜,明晨一早进京。”
海棠满是笑意:“明晨,就是二月初四了。”
秦琰终于问:“有时候,你的执意让人觉得可怕。被你如此反复地说着,我都害怕,不知道回到京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