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高兴的太早。”苏尚寝给绿竹涂完,又来给青萝涂,“太后余怒未消,还专门去了坤宁宫,找皇后娘娘告了你们的状,非要她赶你们出宫。”
“啊?她做的也太绝了吧。”青萝皱眉。
“可怜皇后拖着病体,还得好声劝她,最后总算劝住,罚你们一年俸禄了事。”
“又罚?”青萝哭丧着脸,“怎么天天和我的俸禄过不去?我这一年才赚几个小钱呀?哎哟哎哟,尚寝您手轻点,疼死我了。”
“该!”
苏尚寝口中骂着,手上的劲儿却小了许多。
抹完药之后,她收起药膏,帮她整理好衣服,盖上棉被,问:
“折腾了这半晌,还没吃东西吧?”
青萝扁着嘴委屈巴巴道:“没有,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该!让你们逞能!还好我那儿留了点饭菜,等着,我去给你们拿来。”
苏尚寝说着便往外走去,刚到了院门口,却迎面碰到兴安走来。
见了他,苏尚寝不由得身子一颤。
兴安冲她嘘了一下,低声道:
“别声张,靠一边站着。”
“是。”
苏尚寝垂手立在一侧。
却见兴安立在另一侧,另有一个人从暗影里走出,缓步向房内而去。
苏尚寝不敢抬头,偷眼瞧去,那人身着常服,可背影依旧能看出威仪气度,顿时猜出来人是谁。
当今万岁朱祁钰!
对面兴安的声音传来:
“好好站着,别乱看,别乱言,没咱的事。”
“是。”
苏尚寝垂下双目,连瞧也不敢再瞧。
而房内的青萝趴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传来,以为是苏尚寝带了饭菜回来,强撑起身子问:
“有没有热汤呀?在外面冻了半天,先来口热汤给我暖暖——”
待人走进,看清是朱祁钰,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床去。
“哎哟,万、万岁爷。”
朱祁钰本来恼她婉拒,这段时间故意冷着她,此次过来本是想先厉色责问一番,她若害怕服了软,再好好拿捏,谁料一进来就碰到她这狼狈样,立时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但想到眼前形势,很快又忍了下去,重新绷着一张脸,恢复为先前的深沉模样。
绿竹闻声抬头,撑着便要下床行礼。
“奴婢见过万岁。”
青萝看着他,倒有些恍如隔世,如在梦中:他是那个喜欢说笑的皇帝,还是要处死她们的皇帝?
待绿竹的声音传来,她方回过神来,也赶紧从床上爬起,要一起行礼,只是这身子一动,便免不了牵动伤口,绿竹还能兀自忍受,她却是疼得呲牙咧嘴。
朱祁钰见状,朝她们按了下手。
“罢了,朕免你们的礼,好好在床上趴着吧。”
“谢万岁!”
绿竹谢了一声,但她不愿趴着,只面朝朱祁钰,端端正正跪坐在床上。
青萝如释重负,见他还带点人情味,顿时有了些底气,她不愿像绿竹那般跪坐,心知朱祁钰此来是为试探,这一关能不能能过,全看今晚,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他周旋。
既要打起精神,那就得舒舒服服的。
她重新爬回被窝,舒舒服服的趴在那里,脸上故意做出可怜兮兮的姿态,不时的轻嘶一声,以示自己疼痛。
都到这步田地了,管他恩宠能多长久,先抓住眼前这点,保住两人的命才要紧!
朱祁钰在对面拣了张椅子坐下,淡淡道:
“才挨了二十板子,就呼天抢地的。”
“才二十板?”青萝扬高声音,“敢情您是没挨过。”
“嗯?”朱祁钰声音一沉,“放肆!”
“奴婢这不也是头一回挨嘛。”青萝声音立即缩了回去,“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么多板子,不光身疼,心更疼呢。”
“哦?心为什么疼呀?”朱祁钰问。
青萝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面上没有怒意,便抽抽搭搭道:
“太后为此罚了我们一年俸禄,能不心疼吗?好在万岁之前赏了金叶子,不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朱祁钰眼神一动,轻轻哼了一声。
青萝想了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又道:
“还有万岁赏的马吊牌,奴婢用着甚好,次次都赢呢。”
朱祁钰睨了她一眼,容色缓和许多,青萝再接再厉:
“这马吊牌还有另一个好,我身上要哪儿疼时,就和别人玩一局,一赢牌,不管什么疼,就都忘啦。”
朱祁钰又轻哼一声:“还有精力耍嘴皮子,朕看你好得很。”
青萝忙道:“一点儿都不好,奴婢屁股都被打烂了。”
朱祁钰道:“哦?朕不信。”
“不信你看——”
青萝此话刚一出口,立即觉得不妥,登时羞的满脸通红,赶紧低下头去,思索再跟他说些什么,好让他心软时,却听见脚步声向自己而来,一抬首,朱祁钰已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