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智能灯具自动亮起,不必让她承受黑暗带来的觳觫,后背重重撞上墙,顾雨峥反手摔上门,就在她面前站定,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夏蔚死死低着头,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羊。
顾雨峥却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不用说也知道,他在欣赏她的慌乱。
漫长的沉默后,竟是一声轻笑,顾雨峥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我以为你已经考虑好了。”
夏蔚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雨峥的脸在眼前重新清晰起来。
刚刚的薄怒已经消弭了。
灯光大亮,他又变成了往常的云淡风轻。
“夏夏,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推翻过之前的计划。”
“什么?”
“你说呢?”
顾雨峥显然对她的装傻不大满意,几分审慎态度:“你拒绝过我一次,我理解,你说要等我们彼此确认心意,我也可以等,即便我从没迟疑过,但你有顾虑,我都听你的。我可以等你重新喜欢上我,我愿意和你慢一些,可是刚刚,我以为......”我以为,你刚刚的表现,你的主动亲吻,算是给我的一道封赏。
我以为这就代表,你已经考虑好了。
夏蔚辩驳:“没错,我是考虑好了!”
顾雨峥却定定看着她,然后牵起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在抖。
“那么夏夏老师,可以解释一下,你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是为了什么吗?”
夏蔚深深呼吸。
“我碰见黄佳韵了。”她仍旧不敢与顾雨峥对视,只能偏移目光,缓缓开口:“她和我讲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昨晚,在黄佳韵的讲述里,夏蔚逐渐勾勒出顾雨峥的另外一半轮廓。
关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曾为她做的那些事。
比如运动会时给予她小小的、却是至关重要的帮助。比如他原本想要告白,曾因为高考失利而挫败,错过机会。
黄佳韵说她至今仍记蔚舟车劳顿,遂作罢。
他将车停好,往家的方向走,穿过小区那块绿化区域时,余光瞥见花坛另一端有人影,步履飞快。
还以为是有人夜跑。
可冬日干枯的灌木丛发出涩涩响动,下一秒,夏蔚就从花坛里“蹦了”出来。
她原本是在另一条汀步石的小路等待顾雨峥的,那是他最常走的路线,谁知今天改了。害得夏蔚不得不成了破坏绿化的人,非常不文雅地跨过整个花坛来堵人。
刚从花坛蹦下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顾雨峥先扶住夏蔚的手臂,然后低头查看她有没有崴脚。
“这是做什么?”顾雨峥问。
夏蔚穿着棉质的及踝睡裙,外面裹了一件宽大的毛衣,一看就是刚从家里跑出来的。
夏蔚纠正他:“?
但现在,夏蔚明白了。
因为她和顾雨峥是一样的人。
如果灵魂拓影可以勾勒,十年之后,顾雨峥的轮廓是在重逢以后,夏蔚亲自持笔,亲自描画,十年之前的点点滴滴,借由他人之口的,也总算是露出本来模样。
虽有遗憾,但终究是完整了。
人本复杂。
温和与锐气,谨慎与冲动,理性与感性。这些种种特质当然可以集于一身,但今天,夏蔚终于能够刺破那层寒峭的外壳,触摸到真实属于顾雨峥的灵魂的温度。
是执着的,勇敢的。
不屈服的,不会后退的。
是滚烫的。
......他们面对面在玄关处站立,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夏蔚向前了半步,她仰头,看着顾雨峥:“我想问问你,那场毕业旅行,你真的去找我了吗?”
顾雨峥艰涩地点了点头:“是,但我没有等到你。”
夏蔚笑了:“所以,其实你一直都比我勇敢,至少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尝试过许多次,对吗?”
顾雨峥一时无言。
难得一见的落寞神情,却让夏蔚心下欢喜。当一个人在你面前露出自己不常示人的那一面,只能证明你们的关系已经近无可近。
......夏蔚没忍住。
她的双臂攀上顾雨峥的脖颈,踮起脚,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怕夏蔚站不稳,顾雨峥扶住她的腰背:“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就好像是......一种威胁或是道德绑架。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愿,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顾雨峥很认,看了很久。”
大概连顾雨峥自己都不知晓,不知不觉中,他屡次露马脚。
不是少年笨拙,而是爱意难藏。
“你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吗?”黄佳韵问。
夏蔚当然记得。
那是她最喜欢的名人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会诧异,这么简单又俗套的话,不知广泛流传了多久,顾雨峥怎么会也喜欢这一句着她腰侧,挑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