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她也不知道几点了,晁殊俜的电话将她惊醒了。
她听见晁殊俜极简短地喂了一句,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飞快地起床,等玫玖从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换下了睡衣正在穿衣服了。
“发生了什么事?”玫玖诧异地询问。
房间内只开着壁灯,灯光幽暗,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晁殊俜的急切和不安。
“我外婆...”他只说了三个字,玫玖便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
她立刻爬起来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她在衣帽间里找衣服的时候,只听见晁殊俜在门口模糊的声音。
“穿黑色。”
玫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鼻子也发酸。
老太太这是走了?
其实,她和老太太不过第一次见,互相的印象也不怎么滴,但不知道为什么,玫玖心里潮湿一片。
她只有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急忙换上,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就跟着晁殊俜走了。
宝剑一边开车一边跟晁殊俜说:“江医生说老太太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谁也没说,就跟保姆说了一句谁也不许把她弄到医院或者殡仪馆,就在家里。保姆还以为老太太说梦话什么的,也没留意,等到夜里保姆起夜去看了一眼老太太,她已经走了...”
宝剑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晁殊俜。
他正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外,只留给玫玖一个浓密黑发的后脑勺。
但从他的后脑勺,玫玖就能感觉到悲伤。
玫玖从没问过晁殊俜的家庭,但听说过,他妈妈走得早,他父亲前几年也走了,他妈妈只生了他一个,他父亲倒是在外面有几个私生子,不过还没来等得及认祖归宗,他爸就走了。
爷爷奶奶走的也早,也就是说老太太是晁殊俜唯一的亲人了。
玫玖向来不会安慰人,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跟晁殊俜说些什么,本来想伸出手按按他的肩膀,手都伸出手去了,又缩了回来。
宝剑风驰电掣,半个小时的路程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刚刚停稳,宝剑还没来得及下车帮他开车门,晁殊俜就下了车跑进了花园大门口。
宝剑紧跟其后,晁殊俜走了几步低声叮嘱:“你陪她走。”
宝剑便慢下脚步回到玫玖身边:“这里路不好走,你走慢一点。”
晁殊俜这个时候,还能关注到她,他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想得多,在乎的多,操的心也多。
走到大宅门口,里面灯火通明,这幢老宅在黎明的刚泛白的天空的映衬下,终于有了清晰的样子。
老管家正举着一只白灯笼要挂在大门两边,宝剑立刻跑过去接过了灯笼:“我来吧。”
“那边也要挂,一边一个,这个奠字要放在正中间,老太太讲究着呢。”老管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叨着:“老太太天天说,这个灯笼从大小姐走的时候就用了,一连送走了这么多人,灯笼缝缝补补的快不能用了,她走的时候一定要用上这几个灯笼。”
玫玖听着眼眶就湿了,也许是怀孕了,她最近很有共情能力。
几个小时前才离开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大厅已经布置成灵堂,老太太的照片都挂上了,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
照片上的老太太挺陌生,因为不是红发,而是白发苍苍,也没有牙齿,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老太太。
见玫玖盯着老太太的遗照发呆,周婶便小声告诉她:“老太太昨天戴的是假发,牙齿也是假的,她听说你来了,怕吓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说她的样子太老了,吓人。”
玫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晁殊俜不在客厅,她环顾四周,一楼的一个房间门开着,橘色的灯光从敞开的门口里泄出来。
她知道那应该是老太太的房间,于是她便向房门口走去。
周婶拉住她:“少奶奶,你怀着孩子,还是别进去了。”
“见外婆最后一面。”玫玖向来百无禁忌,她不是不信这个,但有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忌。
她走进房间,晁殊俜正半跪在床边,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不知道晁殊俜在不在哭,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老太太静静地躺在床上,身穿着枣红色的寿衣,戴着一顶同色的编织帽,花白的头发从编织帽的边缘露出来。
那寿衣应该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不然不会这么快一切都安顿好了。
玫玖慢慢地走过去,此刻的老太太是格外陌生的,她很瘦,瘦的都包不住牙齿,她没有戴假牙,大门牙都缺了好几颗。
玫玖没办法把床上的这个老太太和前几个小时还傲娇地数落她的老太太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