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捺住周身戾气,眯起紫芒隐匿的桃花眸,兀自欣赏着小狐狸凄美的模样。
“小狐狸,抓到你了~”
“我错了…妻主,我不逃了……”他眼巴巴地揪着苏忆桃的袖口,生怕被她弃在这昏暗无光的深巷里。
这句“我错了”,诚然是肺腑之言,而非往日的逢场作戏。
苏忆桃摇摇头,解开外衣,披在少年依然颤抖的肩头,弯下腰,用一条手臂穿过他的膝盖窝,将他从阴冷潮湿的地面抱了起来。
“难得听见阿泽认错~”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自取灭亡——”
“第一次……第一,第一次我就该用狐爪刀割破她的喉咙,而不是手臂!这样她就碰不到我了…不该心软的……不该!我真是蠢啊……”
“妻主,我还是清白的……我把她们都杀了,我杀人了妻主!”
“妻主……夭夭,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还是清白的……”
一根弦,绷了整整三天三夜,不敢有半分松懈,刚才又险些遭到祸害,直到现在,暮泽都还有些精神恍惚,说话更是颠三倒四,失了分寸。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自取灭亡?
这话本意是说那些乞丐,可又何尝不是在暗指他们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见她翘起丹红的唇角,媚意荡漾,“觉悟不错。”
“觉,觉悟?我——我,妻主……”暮泽半晌才反应过来,肩膀狠狠地瑟缩了一下,想要辩解,却又无话可说,脸上仿佛涂着一层霜华,惨白得不像话。
“阿泽,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我从来都不是敌人?纵然心软,又有何妨?”
“我……”
苏忆桃手掐卦术,纵观万古,从未把暮泽当做仇敌看待,素日里自然多了几分纵容和宠溺。
今日暮泽在绝望之中爆发出来的能力,可谓是意外之喜,让苏忆桃下定决心把他收为己用——这可是一尊天生的杀神,紫瞳窥不破的那种。
反观暮泽,受制于眼界,下意识把苏忆桃归于此生宿敌,一次次忽略她的好,一直对她戒备重重,还闹出许多误会来。
他垂下湿漉漉的眼眸,显得很是迷茫,浓稠纤长的墨色睫毛时不时扑闪几下,脏兮兮的脑袋轻轻靠在温暖的锁骨处,任由苏忆桃把他抱回家,一路上嘀嘀咕咕念叨着这几句话。
脑海中一片混沌,剪不断,理还乱,却把愁思予谁看?
……
三月十五,不仅是池暝皇女的诞辰,也是桃花卦仙的生辰。
无数皇亲贵胄登门拜访,却都整整齐齐吃了个闭门羹。
戏风虽为庶子,却也出身名门,倒也能从容应对府中事务。
几出好戏轮番唱下来,苏碎月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蒸蒸日上,为博姊妹情深的美名,还特意向陛下请旨探看。
碍于身份,拢春没能挡下硬闯皇府的苏碎月,最后还是戏风以苏忆桃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为由,将人拦在寝殿门外面。
梧桐叶落,满庭清凄,衣衫单薄的沉星还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
三天三夜,滴水未沾,沉星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就算昏迷过去,也依旧眉头紧锁,两瓣皲裂的嘴唇更是噙着干涸的血丝,生死未卜。
暮泽一路上都想问这件事儿,可又无数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不在焉的暮泽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虚弱的身体就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后背砸得生疼,暮泽闷哼一声,刚一抬眼,就瞥见吊在一旁气息奄奄的沉星,狭长的眼眸瞬间染上血色。
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哑着嗓音开口:“沉星……他?”
晚霞斜照,在黄昏的映照下,长簪镀满金光,而苏忆桃的身形则显得更加出尘高挑。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满脸泪水的少年,眼底带着几分薄凉的笑意,伸手掐住暮泽的下巴,微微用力。
“他说有办法逃出池暝皇府?这种诓骗小孩儿的话,你也信?我还教过你的,人言不可尽信,凡事要存三分疑。”
“阿泽~这是必死之局。”
“沉星用他的命!换你逃出龙潭虎穴!”苏忆桃淡淡一笑,松开钳制他的手。
“唔……”暮泽牙关打颤,泪水如同潮水般冲出眼眶,支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妻主……”凉风拂过眉梢,暮泽哭着跪倒在她的裙边。
桃花卦仙,为利而动。
所有放纵,皆是算计。
“阿泽既然敢逃,就得承受代价!”
“从你踏出府门的那一刻起,沉星的性命就已经交在你的手里!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心不狠的主人,调教不出乖巧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