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杪脑子灵活,很快就整理好思路。
“所以,夏老师你是想让我姐当你的滑雪教练?”
夏云知颔首。
沈杪皱紧眉头。
“夏老师,请回吧。”
沈纪禾没料到妹妹是这反应。
沈杪态度很坚决:“教练这事,还请夏老师另请高明。”
夏云知并不意外沈杪的拒绝。
“沈家小妹,我拜托的人是沈纪禾。我想这件事,决定权在她,而非你。”
沈杪立刻转头:“姐,你答应了?”
沈纪禾:“在考虑——”
“你疯了?”沈杪提高音量。当着夏云知的面,很多话她不能多说。快步走到沈纪禾的身边,把她往卧室推去,同夏云知讲姐妹俩有要事相商。夏云知很识趣,在客厅乖乖等着。
卧室门门一关,沈杪毫不犹豫地问:“你是为了给我攒手术钱才想着要答应的吗?”
沈纪禾有此考虑,但她自己清楚,这并非唯一的影响因素。
“小杪……”
“沈纪禾!”沈杪难得直呼亲姐的名字,“你想什么啊!你这双腿,你看看,你还能滑吗?!”
“就算真的能滑,你忍心吗?你是胆子大,不怕死,愿意再站到雪场上。沈纪禾,你考虑过我,考虑过咱妈吗?我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你要是再摔了,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或者干脆比我还早走,你有想过咱妈怎么办吗?!”
“沈纪禾……”
沈杪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她蹲在地上,几乎快要跪下去。双手抓着沈纪禾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力道很大。
“姐……”
“我们别再滑了,好不好?”
沈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三年前,她正在外地准备少年班的面试,突然接到电话,说她姐姐在医院。
“脊椎爆裂性骨折。”
医生说:“目前已经出现多块骨片分离移位,碎片正在她的体内,如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突入脊椎管内从而引起脊髓损伤,造成神经问题,出现截瘫等情况。”
姐姐的教练说,这是她在试图突破世界记录,练习2160时从高空摔下造成的。
因为她和妈妈在外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沈纪禾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她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和木乃伊没区别。若不是靠近感受到姐姐的呼吸,看到心电仪上变动的数值,沈杪会以为,她姐姐已经死了。
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呢?
沈杪不知道。
她只晓得,长久以来,她都以为她会是那个率先躺在病床上先走一步的人,却不料有一日,她引以为傲的姐姐代替了她的位置。
妈妈不敢当着她的面哭,怕影响她的情绪,总是偷偷在外面流泪,回来的时候又擦干净面庞,像个没事人,鼓励沈杪,也鼓励还在昏迷阶段的沈纪禾。
“会好起来的。”她一遍一遍擦着病床上女儿的身体,“阿禾,只要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佛祖道观被沈秀兰求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菩萨还是真人显灵,沈纪禾醒了。
她慢慢恢复,逐渐变得可以下床,依靠轮椅行动。
医生甚至说,如果能够找到优秀的康复师,她也许还能重新站起来。
可沈纪禾不愿意。
“妈,我累了。”她素净淡色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温和的笑意,“要不先回家吧。”
在C市的每一天都是烧钱。
虽然这么说很差劲,但沈杪有的时候觉得,比起过去整日搞极限运动的姐姐相比,如今这个在家里过着平凡普通小日子的姐姐,她更喜欢。
或许妈妈也这么觉得。
因为这样的沈纪禾从来不会让人有提心吊胆的担心,不会一次一次摔伤,不会一次一次骨折。只要她们足够用心,保护好她,她就能够平安健康顺遂如意。
如果沈纪禾能够站起来就更好了。
但她一直不乐意去做康复。
其实沈杪懂她。
想到这里,沈杪的嘴唇被自个咬出血色。
沈纪禾心揪得紧,她同妹妹说:“不滑,我只是教她。”
“姐,你知道的,你骗不过我。”沈杪有些绝望,“我是你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么几年,你拒绝康复,除了费用昂贵之外,还担心自己一旦站起来了,又会走上滑雪场,对吧?姐,你害怕。”
夏云知给出的条件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一次契机。
沈杪知道,沈纪禾一旦站起来,迟早都会走上过去的道路。
“姐——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沈纪禾的手在抖。
从沈杪说破她心事那一刻开始,她的手就在发抖。
她害怕的事情,沈杪只说中了一半。另外一半,也许是她要隐瞒一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