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更是将事情做绝,下令将不愿的你抓住,活生生塞入碎尸棺椁之内。他们对你这么残忍,你都忘了吗?”
忘了吗?
那种彻骨的恐惧,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多少个午夜梦回被惊醒,只能用力拥紧自己的窒息感,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可他到底是我的生身之父,生养大恩怎敢忘记呢?”
她是不能够忘记,甚至再进家门时,都不曾自然脱口喊过一声爹。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御史去死。
还是死在酷刑严苛的诏狱,毁了一世的清白之名。
“大恩?你的出生,不过是父母激情的产物。不是你,也会是别的孩子。他们养育你,你也给他们带去过绕膝的天伦之乐。全然扯平的关系,何必用来束缚自己?”
叶寒峥对她这解释十分不满。
一席话再度颠覆她的人生观。
“况且偏心的爹娘本就不配为人父母!这样的前提之下,嫂嫂还要继续问我吗?”
常言都说,十个手指还分不同长短。
除非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否则必定会出现偏心的情况。
偏巧,叶家和江家的情况一样严重。
而他们都是被不平等对待的那两个。
这或许就是,从小叶寒峥就偏疼她的理由?
江琯清在这一瞬明白了。
没有什么男女私情,她倒是可以坦然面对他,温声回答道:
“小叔,你如今也已在朝为官几年,难道就不知身不由己吗?一人身上系着的何止是儿女的性命?更是一个家族的荣辱。”
“我的确曾恨过祖父和爹爹狠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淡化了这份仇恨。他们都是我的血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江琯清说完站起身,捏着帕子的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是真的已经放下的淡然。
“即便是世仇,还有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无奈。更何况,我们都是彼此的至亲?小叔,夫君已经去世三年,我们都已经长大,也不再是执拗单纯的儿童。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呵……”
桀骜阴鸷的男人同样站起身,在这样一个宽阔的书房内,仍旧让她觉得不容忽视的压抑。
“孩子就像一张白纸,已经被大人染黑了。你让我怎么放下呢?我的心不允许,嫂嫂说该怎么办?”
他越说越靠近,她就只能步步后退。
话落没多久,她就被他逼着靠在冰冷的墙壁。
那种从骨子里渗透的恐惧,再一次将她全身席卷。
这一刻叶寒峥的危险程度,哪怕从未经历过,江琯清也能清楚明白。
“我已经不恨,求小叔放了我爹。”
她管不了叶家的事情,现在只求江御史能够逃出生天。
可惜,她还是说错了话。
第35章 能干。爱干。
“你让我放,我就放?嫂嫂把自己当谁了?就算是夫妻之间,你这般红口白牙的命令,我也不能答应你。”
桀骜男人距离她一步之遥停住,挑眉嘲讽轻笑。
“那、那小叔想要什么?我没钱。”
“啊!不对。有钱!等公爹把工部的分账给我,我立刻就把钱给你。”
昳丽娇俏的小脸从惊恐到无辜,再从慌张到自信。
可谓是千变万化,活色生香。
叶寒峥看着她这般反应,当真是好笑极了。
“钱?嫂嫂觉得我缺钱吗?”
他在她眼里是个钱串子?
连个小寡妇辛辛苦苦开创的微薄收入,都要据为己有的那种!
江琯清一瞬又变成泄气皮球,无措撕着手里的帕子,嘟了嘟樱红的菱唇,毫无底气地反问:
“那小叔想要什么才肯放了我爹?”
“嫂嫂搞错了两件事情。第一,你爹是犯了王法才会进诏狱,哪怕是我也不能随意抓拿朝廷命官。第二,现在是你求我办事,该怎么说服我,难道不是嫂嫂应该想的事情?”
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完全失去兴趣一样转身,直接坐回到书桌里面的椅子上。
还一本正经拿起桌上的公文,直接把她当空气处理了。
让她想?
不出钱,难道是出……力!
对!
一定是这样的。
江琯清将手帕掖好,端起空铜盆就往外走。
叶寒峥都看傻眼了。
嫂嫂这脑回路……够清奇!
两个小厮胆战心惊的没拿回铜盆使用权,只能诚惶诚恐地低头跟回书房来。
又是害怕大少夫人会烫到自己,又是担心大少夫人上台阶会绊倒。
简直比自己抬一缸水还累。
总算盼着她把水盆放好,见二少爷没责罚,他们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又反手将书房门给关闭了。
“小叔忙碌一天,快来洗脸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