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不过两步之差,已经超越臣子与公主该有的距离,再近,就实在逾矩了。
容谙觉得自己昏了头,明明心里想得不可逾越,但小姑娘的眼神明亮清澈又带着蛊惑,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
他以为赵徽鸾是有话对他说,他稍稍弯下腰,冷不防赵徽鸾忽然伸手去扒他衣领,好在他眼疾手快,捂住衣领,连连后退好几步。
“殿下你……”
赵徽鸾的举动实在大胆且无礼,容谙惊到了,眼里有慌张,亦有不解。
没能得逞的赵徽鸾尴尬地握了握停在半空的手,笑嘻嘻收回来。
“本宫、本宫方才见你领口有只虫子。”
“真的?”
容谙眯了眯眼,不是很信她的鬼话。
适时响起的敲门声缓解了赵徽鸾的窘迫。
“容大人,殿下的药熬好了。”
容谙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位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看得出来应该是出生富贵人家的夫人,但她面容憔悴,手上还有冻疮留下的痕迹,想是落魄后过得很辛苦。
赵徽鸾明白了,她的衣服是这位夫人给她换的。
“殿下,这位是临安府云氏的大房夫人,宁氏。”容谙一顿,又道,“也是朝廷新封的安南侯,云嵩之母。”
赵徽鸾觉得,大抵是落了一趟水,人变迟钝了些。
待她反应过来容谙第一句话——哦,这就是那位被关在磨坊里、云家二爷企图将她烧死灭口的云家大房夫人宁氏啊!容谙的第二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给她听懵了。
“云、云侯爷的母亲?”
赵徽鸾难以置信地向眼前的这位夫人求证。
“民妇确是、安南侯的亲生母亲。”
可是前世大婚,堂上并无云家的长辈,云嵩还亲口告诉她,自己父母早亡。
难道前世云嵩封侯的消息传到江南,非但没能保住磨坊里的母亲,反而累及母亲早亡?
“容卿,云家大火,是你救走了云夫人吗?”
宁氏眼里浮现震惊之色。真宁公主是怎么知道云家大火的?
容谙闻言,也是眉心一动。他紧了紧负在身后的手,敛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云侯爷得知微臣回京要途径江南接殿下,便托微臣看顾一下他的母亲。”
原来如此。
因这一世她下江南查旧案、容谙又奉旨接她,巧合之下,救了宁氏。
所以说,她的重生,她做的一切,是有在改变前世各人的结局,是吗?
那她与弟弟的结局,是不是也可以……
赵徽鸾心潮澎湃太激动了,以至于眼前一黑,四肢无力,人就要摔下去了。
“殿下。”
容谙再顾不得君臣规矩、男女大防,直接坐到了床上,将人靠在自己肩上。他接过宁氏手中的药碗。
“容卿,本宫头好晕。”
湖水那么冰,她又泡了许久,醒来又说了些许话,情绪瞧着还挺激动,能不晕吗?
“殿下喝了药,就不晕了。”
赵徽鸾浅尝一口,痛苦地撇开了头。
容谙拿着药碗,又往她唇边递了递。
“殿下,听话。”
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宠溺。
小姑娘怕苦不爱喝药,他是很能理解的。
赵徽鸾盯着乌黑的药液,想了又想,她难得重生,寒冬腊月的冰湖都没把她冻死,她可不能把小命交代在一碗苦药上。
深吸一口气,她就着容谙的手喝完了药。
啊,她要苦死了!!!
赵徽鸾痛苦到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容谙搁下药碗,往她嘴里塞了块饴糖。
嗯?准备得这么充分?她以为只有惜春会在她喝苦药时给她准备好蜜饯糖果呢。
赵徽鸾一抬眼,正对上容谙没来得及收回的隐忍的笑意。
过分!
她都从来不嘲笑怕喝苦药的晏礼哥哥,这个容谙居然敢笑她!
立在边上的宁氏,先是看傻眼了,当朝公主与臣子竟是这般……这般罔顾礼法?然后她慌了。
哪怕她儿子已经是安南侯,她撞见这种公主与臣子的秘事,也是要被灭口的吧?
宁氏慌乱的眼神无处安放,结果又瞧见了不得的一幕。
真宁公主居然伸手去扒容大人的衣领,被容大人抓住了手。
然后又是神奇的一幕。
抓着真宁公主手的容大人,在真宁公主的嗔视下,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宁氏觉得她就不该在这里。
宁氏垂下眼,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却听见赵徽鸾唤她。
“宁氏。”
“民妇在。”
赵徽鸾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宁氏,这会怎么在发抖?她可能面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这么吓人吧?
容谙清淡的眼风扫过惶恐不安的宁氏,同赵徽鸾道:“殿下身子受寒严重,需得好好将养。还是再歇一觉,有什么话等殿下醒来再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