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馥摇头,同狱头要了笔墨,写了封放妻书让狱头帮忙带给还在客栈里等他的颖娘。
他知颖娘倔强,可他已是必死之人,何苦连累妻子?
狱头带回了颖娘的原话。
——回娘家可以,但颖娘今生绝不负元郎。
元馥因着这话,在狱中泣不成声。
“那你又是如何虎口逃生的?又如何改用王贺的名姓去赴试?”
“王贺是狱头的儿子,某夜冰天雪滑摔在路上,正好挡了王家车驾的道。马车不避不让,直直冲着人过去了,王贺重伤,抬回家中,天没亮人就去了。”
“我久不招供,王敬时只得给狱头送了五百两银子并一瓶毒药。”
念夏听到这里,简直要气炸了。
“他不知他刚害死了王狱头的亲儿子吗?”
“他不知。”
尊贵如王敬时,哪里会管马车踏过去的是谁人的尸体?
“呵!真是可笑!他居然让人亲爹来害你?人亲爹都要恨死他了!”
赵徽鸾看了眼气鼓鼓的念夏,念夏才停住不说。
赵徽鸾猜测道:“所以,王狱头悄悄放了你,用自个儿子的尸身来代替你?”
“义父确实放了我,也给了我他儿子的牙牌,让我以他儿子的名义活着,若能科举入仕,将来好为自己和他亲子报仇雪恨。”
“但亲生父又怎舍得把亲儿子的尸身丢到乱葬岗,他用的是县牢里染疾暴毙的刑犯。”
“盐官城因着王家,多冤假错案,亦多暴毙犯人,多一具少一具衙役也懒得细看。”
念夏没忍住,再度骂道:“无法无天!盐官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几人当即想起那投水自尽的老丈说的,江南的王法是姓他王家的王。
真是可恨!
“你妻子是如何去世的?她不是答应你回娘家了吗?”温言看着那坟茔,问出口的话有些涩然。
想那日刚到江南地界,王贺谈及自家妻子时的神采,温言感同身受,知他爱妻子至深。
王贺苦笑,把方才孙大娘之言又讲了一遍,直痛得心都麻木了。
众人听后,俱是沉默。
赵徽鸾想了又想,还是唤了他一声“王贺”。
“你将自个的隐秘同本宫和盘托出,是作何打算?”
王贺匍匐在地,额头贴着手背,说出口的话虔诚又坚定。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下官纵使拼上前程,誓要为亡妻报仇、为自己雪恨、为百姓除害!”
“你可曾想过后果?你要赔上的可能不止仕途与前程。”
“臣知道。”
王贺没有半分迟疑:“臣自下江南那一刻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徽鸾刚要回应,她的斗篷被人拽了拽,她停顿稍许,没去看拉扯她斗篷的萧青阑,而是往前一步,弯腰去扶王贺。
“你与亡妻伉俪情深,本宫很是感动。本宫愿帮你!”
“谢殿下。”
王贺跪得久了,双膝发麻,站不稳。萧青阑赶在赵徽鸾之前,伸出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王贺。
雪停了。
赵徽鸾走到何颖坟前,鞠了捧雪放在碑上。
她温声道:“元夫人,你的夫君他同样没有负你。”
琼林宴上挺直了腰板拒婚的那个人,没有辜负你以命相许的情谊。
王贺已经流了太多泪,听到赵徽鸾的话,眼眶又泛起了猩红,却只剩干涩流不出泪了。
“王贺,依你之见,盐官城我们现在还进不进的?”
第54章 进封
王贺摩挲着大拇指,思索道:“王敬时做事谨慎,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经昨日王府赴宴,他应是对臣起疑了。但依臣之见,我等当回盐官城。”
拂冬蹙了眉,念夏直言心下担忧:“大人都说他已经对你起疑,你还回盐官城,岂不危险?况且殿下与你同行,若王家对你下手伤及殿下怎么办?王大人一心复仇,可曾考虑过殿下的安危?”
对王贺而言,妻仇比海深,可对她们来讲,没有任何事能比真宁公主的安危更重要。
王贺当然能理解,他只得拱手,静等真宁公主的决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大人,本公子陪你入盐官城!”
温言挺身而出,满脸坚定之色。
他同萧青阑道:“殿下安危为要,劳萧公公护送殿下回禾兴府城。想温某乃是阁老之孙,谅他王家也不敢把温某怎么样!”
王贺朝温言深深一拜:“谢公子。”
温言拿折扇拦住他行礼,直言:“本公子确实敬你与亡妻情深义重,但不仅仅为此,那王家仗着与我温府的关系在这江南为所欲为,人神共愤,就是不为你,本公子也不会放过他!”
一番话听得赵徽鸾眸中神色微动。
萧青阑看明白她的意思:“殿下放心,奴才定会寸步不离殿下,护殿下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