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胥,你还记得那次你撞见我翻墙吗?就是我出征辽东境的前一夜。”
容谙自然记得,但他不语,只静静听云嵩说话。
“那晚我见到了在章晏礼面前的沈婉婉,她同小时候一样,肆意、活泼,无拘无束,灵动得像只小山雀。”
“现在我身边的这个,是燕都第一才女沈知韫,是沈府高门嫡女,是国子监祭酒,是安南侯夫人,唯独不是快乐的沈婉婉。”
“良胥,你知道吗?章晏礼死后,世间再无沈婉婉。”
他扬起脸,望向早冬的暖阳。分明笑着,瞧着却苦。
容谙心中涩然,余光留意到房门那边隐过半片裙裾。
原本想出门的赵徽鸾因这话又折回了窗边矮榻,她静默坐了会,悄悄推开一条细缝,望向庭院中的二人。
她似乎从未想过,在沈知韫与云嵩的婚事里,云嵩会是伤情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在担心婉婉的委屈,唯独容谙会问上一句:逢歌,你开心吗?
柳氏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赵徽鸾一惊,这是柳氏第一趟来别鹤居。
她穿鞋出去,便听柳氏同容谙说:
“为娘给殿下熬了点鸡汤补补身子。”
柳氏示意身后的仆妇把汤煲和碗勺放到石桌上,她亲自舀起一碗:“殿下,快来尝尝母亲的手艺。”
“谢母亲。”
赵徽鸾含笑接过,留意到柳氏总共拿了三个碗三个勺。
柳氏又舀了碗给云嵩,笑容慈爱:“逢歌来得正巧,也尝尝。”
“谢伯母,小侄不客气了!”
面对云嵩的爽朗,柳氏眼中的喜爱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第三碗,她递给容谙,容谙道:“母亲喝吧。”
柳氏说自己喝过了,不让容谙推辞。
“好喝!伯母好手艺!”
云嵩不吝夸赞,柳氏笑眯了眼,双手交握紧紧捏在一块:“逢歌待会留下一道用晚膳吧,伯母亲自下厨。”
云嵩张了张嘴,扫过默默喝汤的二人一眼,婉拒柳氏的热情。
“伯母好意,小侄本不该辞,实是不忍留夫人与母亲孤单用膳。”
柳氏难掩失落,强打笑颜点点头。见容谙与赵徽鸾也喝完汤,让仆妇收拾收拾,出了别鹤居。
云嵩瞅了瞅天色,也没再多留。
容谙半揽半扶着赵徽鸾回到屋里,赵徽鸾屏退众人,靠坐在容谙怀里。
“容卿,你有没有想过同母亲坦白?”
“臣想过。”容谙坦言,“方才情形殿下也瞧见了,纸终究包不住火,与其将来被有心人利用闹将出来不好收场,不如先让母亲知晓其中厉害。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赵徽鸾暗暗点头。
就柳氏寻子十七年的执念,和她方才对云嵩的态度,若真让人利用了才是最糟糕的!
她想着,忽觉手背一暖。
“殿下不必为此事劳神,臣自有安排。”
“知道!本宫的当务之急是养胎。”
赵徽鸾眨着眼,表示自己明白轻重。
容谙忍俊不禁,问她:“殿下今夜还回去吗?”
“回。”赵徽鸾正色道,“容卿在时,本宫总忍不住想亲近,本宫不能坏你孝道!”
“好,臣送殿下。”
然而,容谙前脚刚离开长公主府,赵徽鸾就扭头问连秋:“傅旭初还没回京吗?”
连秋道:“怕是得到年关才回。”
“这样啊……”赵徽鸾沉吟道,“你让萧青阑想办法把户部今年赋税的账本弄过来。”
她得摸个底,先看看这一年来新政推行得如何。
连秋领命退下,赵徽鸾又叫住她:“让南吕和应钟来见本宫,本宫想听他俩念书了。”
“是,殿下。”
不时,南吕、应钟进来。
“属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矮榻上,假寐的人缓缓掀开眼皮,望着面前挺身跪着的两个美少年,赵徽鸾勾起了唇角。
第205章 耳光
章云驰给她精心培养了五十名死士,可是五十名,哪里够用呢?晋王之乱时她全给了傅旭初,折损近半。
南吕和应钟是赵徽鸾在晋王之乱后收敛锋芒的那段时日里新培养的。她就算要收男宠,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不知底细的人进到她的长公主府里。
傅旭初这个人素有城府,他以为安排了两个心腹,殊不知那俩本就是赵徽鸾送到他面前的。
“你二人去南边一趟吧。”
“是。”
不日,长公主府里丢出来两个人。
念夏立在台阶上,拍了拍手,冷哼:“冲撞殿下是死罪,殿下心善,留你二人性命,还不快滚!”
说完,头也不回地入府,让门房关了门。
路过的百姓不由得停下脚步,对着地上的二人窃窃私语。
南吕和应钟相互搀扶着起来,两人身形单薄好似弱柳扶风,相依相偎往前走,月白衣衫上还留着鲜明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