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聪慧,若想隐下此事必有法子。但阿姐于瑶光殿中宣了太医,纵使太医守口如瓶,也会引发诸多猜忌。朕猜,阿姐想光明正大生下孩子。”
“民间妇人有孕能被迫流产,但长公主的孩子,没有人敢动半分。阿姐要挟的不是先生,是朝臣。阿姐要做一出长公主携腹中子,迫先生孝中娶妻的戏码给朝野上下看,是不是?”
“先生行事素来谨慎,他即便回了江陵,燕都也有他的人。这些日傅侍郎求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朕本来猜想先生应是在回京的路上了,但就阿姐此行来看,先生此时怕是已经在燕都了吧?”
小皇帝一连串的猜测听得赵徽鸾又惊又喜,随即又听小皇帝说出最后一个猜测:
“朕料想,阿姐今日入宫,先生并不知情。”
小皇帝深深皱着眉,苦恼得不行。
明明才是个十二岁半大的孩子,除了个头窜得快即将超过赵徽鸾,眉眼之间仍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可他说起这些话来,老气横秋的。
赵徽鸾问他:“陛下不怪本宫辱没皇室吗?”
“哪朝哪代的皇室没点荒唐事?阿姐不过是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生个孩子,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阿姐与先生为朕、为大胤付出良多,这点事朕兜得住。”
“只是——”
小皇帝鼓起面颊,懊恼道,“朕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阿姐会为此担上骂名。”
赵徽鸾笑笑,不以为意。
“骂名这种东西,本宫担的还少吗?他说要娶本宫,本宫能做的便只有为他铺这点路,后边的还得他自己来。”
握在赵徽鸾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赵徽鸾回神,便听容谙说:
“殿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赵徽鸾晃了晃他的手,弯唇笑道:
“本来就是本宫先引诱的你啊!那日是本宫让你留下的,你忘了?再说,满燕都谁人不知你容首辅迫于长公主淫威留宿长公主府?”
她眼中带着明晃晃的调笑,看得容谙又气又好笑,又心疼又无奈,最终只得叹了口气,将人抱进怀里。
“容卿,你既敢孝期娶妻,本宫就敢嫁你,骂名嘛,你我各背一半。”
听见这话的容谙,揽在赵徽鸾肩上的手又紧了些。
晚间用膳时,赵徽鸾忽然开口:“容卿,本宫想要你一件聘礼。”
容谙往她碗里夹了块梅子排骨,眼皮微抬看了她一眼,语带了然:
“水云间?”
“容卿舍不得?”
容谙瞧着她,唇边掠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那臣也可以要殿下一件嫁妆吗?”
赵徽鸾挑眉,果然听他吐出“东厂”二字。赵徽鸾撇撇嘴,低头啃排骨。
容谙摇头轻笑,又给舀了碗小米粥给赵徽鸾。
“殿下知道红袖馆在谁手里吗?”
提起这茬,赵徽鸾满脸不忿:“本宫都盯水云间和红袖馆好久了,谁曾想净之慢了一步,让你同傅旭初抢了先!”
燕都城里最富庶繁华的两处,也是鱼龙混杂最适合探听消息之所,每每想起自己错失先机,赵徽鸾都心痛不已!
她气鼓鼓往嘴里送了勺小米粥,见容谙眼底带着笑,她皱起鼻子哼了哼,瞧着很是娇憨。
饭后,容谙陪她在院子里散步,走了两圈她便喊累。容谙蹲下身,她又笑吟吟趴到容谙背上。
廊下一圈点着灯,容谙背着她走得很慢,从明光处绕到暗影下,又沿着小池塘缓缓走。
晚风清凉,送来清淡的芙蕖花香。
“容谙。”
“嗯。”
“容谙。”
“嗯。”
赵徽鸾喊一声,容谙应一声,两人都没有旁的多余的话。
不时,赵徽鸾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容谙顿步听了会她平缓的呼吸,才背着赵徽鸾回到屋里。
赵徽鸾不曾问水云间里的事,不曾问赐婚圣旨,好似有容谙接手这个事,她很放心。容谙却明白,赵徽鸾非常难过,难过到不想过问。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宠她,视她如掌中宝的父亲,至死都在算计她。
容谙抚了抚小姑娘的鬓发,吹熄烛火。
趁夜色,他易容出府。
傅府。
空寂的屋子里,烛影落在傅旭初身上,他伫立在亡妻何颖的灵位前,不知站了多久。
他一手压在段思齐送他的长条木匣上,匣子里装着他与长公主赵徽鸾的赐婚圣旨。
负于身后的那只手早已紧攥成拳,指尖扣在掌心,那疼痛能带给他清醒。
寂静中响起他涩然喑哑的声音。
“颖娘,我有悔。”
第191章 有憾
指尖划过搭扣,木匣开启,明黄色的卷轴落入眸中。
傅旭初捏紧指尖,迟迟没有拿起赐婚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