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向来以为,一个人若能凭容貌、性情、才华、手腕,让另一人无条件爱他、信他、护他、助他,这并不可耻,相反这是他的本事。”
“是以,看到容卿出现在大理寺,本宫很欢喜,但也很难过。”
“难过?”容谙捏上她指尖,平静地与她对视,“殿下不觉今日之事有些眼熟吗?”
赵徽鸾未语,容谙摩挲着她指节,逐渐加重了力道。
“这是殿下第二次意图推开臣了。”
赵徽鸾面颊僵了僵,干笑道:“这不一次也没成嘛……嘶。”
容谙捏疼了她,依然没有放过她。
但是赵徽鸾红了眼眶:“本宫舍不得看你为难。”
容谙瞧得心疼,可今日的他发了狠,强忍心头刺痛,回应道:
“臣不接受。”
平静的语调,透露出坚决的态度。
但他捏在赵徽鸾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觉已经卸下了大半。
他不能接受,每当危急关头,赵徽鸾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推开他。
赵徽鸾安静地垂下眼,容谙随她视线一道落在形势胶着的棋局上。
“殿下要保萧青阑?”
容谙淡声问话,置于他手中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掌心,像是对他的安抚,让他心头发软。
“容卿,你说朝堂之上,有谁不知萧青阑是本宫的人?他们要除萧青阑,固然是惧东厂所为,但更多的怕是想要剪出本宫的羽翼。”
赵徽鸾唇边浮起一抹讥诮寂寥的弧度。
“说到底,他们跪请本宫监政,不过是当时时势所逼,迫不得已。他们打从心底里瞧不上女子干政,他们从始至终想要都只是一个监政傀儡。”
“萧青阑自本宫微末之时起一直陪伴至今,他为本宫做过太多太多或干净或见不得人的事。东厂固然有监察百官之责,亦是本宫授意。萧青阑是为本宫得罪诸臣工,那些人动不了本宫,只能动他。”
“容卿,为着权势,本宫离不得东厂,为着情谊,本宫不能弃他。”
“何况,萧青阑平叛有功,杀降罢了,蜀南多未开化的部落,多年来侵扰民生,杀鸡儆猴没什么不好?”
容谙眉心微动:“杀降罢了?”
“是啊,杀降罢了。”
赵徽鸾抬起明亮的眸子与他对视,眸中盛着盈盈笑意。
“容卿,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赵徽鸾点着自个心口,对容谙道:“本宫这里住着一个疯掉的赵徽鸾,她残忍冷漠,嗜血好杀。降了又如何?所有犯上作乱的谋逆者都该死。”
见容谙因她的话眉间蹙痕加深,赵徽鸾唇边笑意更浓:“这样的本宫,容卿觉着害怕吗?”
容谙眼眸沉了沉,却道:“殿下,晋王之乱已经过去,殿下该放下了。”
赵徽鸾笑了笑:“本宫放不下。”
“容卿是不是很想不通?”
“容卿能很平静地提起而本宫不能,是因为永昭四十三年的晋王之乱,死的是本宫的晏礼哥哥,不是容卿的。”
是因为前世的晋王之乱,死的是她亲弟赵瑾昂和她自己。
话音落,赵徽鸾明显感觉到捏住她指尖的温度骤然变凉。
赵徽鸾低头哂笑,把手抽了回来。
再抬眼时,棋案对面已没有容谙。
……
容谙离开主院,神色平静,但惜春几人远远瞧着,无一人敢靠近。
他经过萧青阑,道了一句:“进去吧。”
萧青阑起身进屋,瞧见的是矮榻上赵徽鸾的侧影。
“不必跪了,站着回话吧。”
“谢殿下。”
“朝中招抚诏令已下,你为何还要杀降?”
“奴才并未见到诏令。”
赵徽鸾沉默少顷,冷声嗤笑,却是良久没再说话。
萧青阑抬头默默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从他进来到现在,赵徽鸾一直侧头望着窗外飞雪,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可就是这样的身形轮廓,让他心生触碰的念想。
他忍不住抬起手,一点一点朝那人靠近,又在指尖即将触到女子发丝时停住了。
指尖僵硬地缩回,硬生生将手垂下。
“殿下。”沈知韫进屋,萧青阑垂头退至一边。
便听赵徽鸾道:“净之,你回去吧,有本宫和容谙在,无人再敢为难你。”
“是,殿下。”
萧青阑躬身退下。
赵徽鸾拉着沈知韫笑问:“婉婉怎么过来了?”
“你把事闹得这么大,我担心你。你与容首辅吵架了?我方才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
“本宫有句话伤到他了。”
“哪句?”
赵徽鸾抿着唇,摇摇头。
第170章 陈情
雪停了,天色渐暗。
容谙走下长公主府的台阶,长右迎上去唤了声“公子”,容谙却不言不语错开身走上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