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回容府的路上,长庚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温公子为何每次来了都不与谢姑娘见面呢?”
帘子后沉默了一瞬。
温言道:“不想扰她心神,亦不知该如何面对。”
长庚不解更甚:“那温公子为何……”
为何每次离开时都在谢姑娘的窗台上压下一片树叶或一朵花?
长庚不太好意思刨根究底,但温言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是祝愿她顺心遂意,前程似锦。”
又或许……
温言垂眸看向手中的半截柳枝。
或许,他仍有妄念,希望能留下半点自己来过的痕迹。
“这些日劳烦长庚小哥了,以后温某自己一人也可以的。”
“温公子不必客气。说来除了我家公子,我还从未对旁的人有过钦佩之情,温公子是第二个。”
“小哥过誉了。”
寂静的小院,房门吱呀一声,谢芷瑶走了出来。
月色照着她的脸,面颊上的疤痕好似刀刻留在美玉上的痕迹,她却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窗台。
今夜的,是半截柳树枝。
这注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登极恩科,沈知韫与谢芷瑶并一众女子首入贡院赴试。
同行的考生一面不满专属他们的地盘来了不速之客,一面又瞧不上无知妇孺竟也妄图与他们争辉。
面对如斯傲慢与轻蔑,沈知韫等人既然敢来就不会放在心上。
阅卷那日,礼部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啧……”
身旁人不耐地啧声。
傅旭初提笔在考卷上落下一个“中”字,换取另一张考卷的间隙时,他才顺着同为主考官的翰林学士孟久知的目光,看向那个倚在小几上啃苹果的长公主,似乎有些乏味,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
瞧着很放肆,很没规矩。
傅旭初轻笑,低头继续阅卷。
“你还笑得出来?”
第153章 争名
“为何不能?”傅旭初淡淡道,“殿下又未曾参与阅卷,更不曾打搅我等,我等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翰林学士孟久知年逾四十,是清流一派的翘楚。他很不赞同女子科举,是以对长公主也有了偏见。但听傅旭初说得在理,便也收心专注阅卷。
不止他,其余阅卷官们乍见长公主到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长公主仗势威压,挑出女学子的考卷,以权谋私。
谁想,长公主来了便只坐那喝茶啃苹果,多的话一句没有,像是来监工他们阅卷似的。
事实上,赵徽鸾确实存了“监工”的心思。
她信得过沈知韫几人的才学,但她信不过老家伙们的偏见。
她坐在这,便是谋一个公正公道。
“妙啊!此人文不加点,字字珠玑,有经世之才。”
某个阅卷官忽而拍腿称赞,一众人围着看,啧啧称奇。
文章送到主考官案前,傅旭初阅后也目露惊艳,孟久知更是直接夸道:“此人当为状元之才,宰甫之才!”
说着,大笔一挥,落下一个“中”字。
紧接着又一阅卷官激动得送上另一份:“二位大人,看看这篇!”
“好好好,此科良才辈出,我大胤何愁不能兴旺?”
孟久知欢喜得面上皱纹都淡去了许多。
“傅侍郎。”赵徽鸾笑吟吟放下翘起的腿,端正坐好,“可否念给本宫听听?”
“是,殿下。”傅旭初拿过考卷,念了起来。
赵徽鸾听完,点着头问众人:“这两篇写得很好吗?”
阅卷官们未敢回话,但满面红光的样子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
赵徽鸾的视线便落在了翰林学士孟久知身上。
孟久知道:“此次策问题为‘民与吏’,前篇以《大政》言‘民之治乱,在于吏;国家之安危,在于政’切入,谈治国之道。后一篇怀忧国忧政、怜民惜民之心,谈民生之道。臣以为此二人不相伯仲,当为济世之才。”
“孟学士的意思是这两篇能入二十四卷呈上御前?”
“自然!”
孟久知私心里更觉着这二人当入三鼎甲之列。
所有考卷都是糊名易书的,不禁有人好奇是哪两位学子。
有人猜是近年风头正盛的江南才子齐某某,亦有人猜是齐鲁圣人之后,赵徽鸾也好奇得紧,但阅卷没结束不好拆封。
好容易等到拆弥封,赵徽鸾看到那二人名字,不由得扬起了眉。然而除了她,其余人俱是一脸难以置信。
“不、不……”孟久知伸手指向其中一个阅卷官,“拿、拿‘中’卷来。”
赵徽鸾眼神一冷:“孟学士这是何意?”
当然是重新挑选两篇入二十四卷!
孟久知蹙着眉,眼神犀利,他虽未答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