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馥一行北上并不顺利,他被大雨困在半途,等着他入京安排后手的温鸿急得焦头烂额。便在这时,齐鲁涝灾,上达天听。
好在工部未雨绸缪,灾情不是很严重。
永昭帝在看到齐鲁那边递上来的折子后,回想起陶玄知的谶语,喉头瞬间涌起一阵腥甜。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昏聩,可是百姓群情激奋,从江南、到齐鲁、再到燕都,段掌印为着他身体考量,都隐下不表。
“说!你不说朕现在就杀了你!”
段掌印只得硬着头皮,如实以禀:“外边都说,陶玄知是未卜先知的天人,他不该死。”
可是逼死陶玄知的是当日天玑殿里的众人,其中就包括永昭帝。
噗——永昭帝喷出一口血,陷入昏迷。
等他醒来,看到趴在他身边睡着的是他女儿赵徽鸾。
“简简。”
永昭帝有气无力的,赵徽鸾听见响动,当即醒了过来,看到永昭帝,她瘪瘪嘴,眼泪落了下来。
太医进来诊脉,神情凝重。赵徽鸾跟随太医出去,太医哆哆嗦嗦说出实话。
“陛下、陛下至多一年光景。”
赵徽鸾有些吃惊。
遭受谶语这般沉重的打击,居然还能同上一世一样活到永昭四十三年五月底?命运无从改变吗?那来年七月的晋王之乱是不是避无可避?
再回到屋里,静妃与太子赵瑾昂也在。永昭帝正摆手让他二人回去,以免他们过了病气。他们哪里愿意离开,赵徽鸾只好过去帮忙劝。
尔后,永昭帝也让赵徽鸾回玉衡宫。
“儿臣不走!儿臣要侍疾,儿臣不放心父皇一个人!”
赵徽鸾态度坚决,那双与端敏皇后相似的眸子包着一汪泪,让此时脆弱的永昭帝格外眷念,便允她留下了。
赵徽鸾在天权宫照顾了永昭帝两日,但凡有朝臣求见,赵徽鸾都以“太医说了,父皇必须静养”为由,拿过折子在病榻前念给永昭帝听,再把永昭帝的意思传达给朝臣。
永昭帝躺在床上,静静听着,总觉得女儿的声音也很像他的阿娴。
立于一旁掌印段思齐,忍不住偷眼打量真宁公主,陡然撞上赵徽鸾的眼睛,又垂了下去。
第三日,永昭帝撑着身子坐起来,召温鸿入宫。他屏退所有随侍,包括赵徽鸾,君臣俩在屋子里谈了一下午。
赵徽鸾坐在院子里喝茶,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唇边掠起一抹讥诮。
这一病倒是让父皇变得仁慈了。
可笑的仁慈。
“印公。”赵徽鸾搁盏,望向掌印段思齐,“本宫以为,萧青阑该回宫了,印公觉得呢?”
段思齐躬身回话:“殿下说的是。”
“让他继续回东厂当差吧。”
“是,殿下。”
段思齐回得干脆,面上更无一丝不耐。眼观鼻,鼻观心,是他几十年来一贯的姿态。
但他心里清楚,东厂提督这个位置,他的干儿子黄英该主动让贤了。
“印公,你放心,掌印一职本宫不会动的。”
得了许诺的段思齐只把腰背弯得更虔诚了些。
这一日,直坐到日落西山,温鸿才开门出来,赵徽鸾看他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温阁老,走好。”
赵徽鸾适时扶了温鸿一把,温鸿朝她拱手,没有多的一句话。
次日,温鸿主动上疏请求致仕,永昭帝允了。执掌大胤权柄十年之久的首辅温鸿,终于落幕了。
次辅裴晴江如愿坐上首辅之位。
第103章 醋疯
元馥是在一个傍晚回到燕都的。他趁夜先去了趟温府,次日一早入宫述职,不巧永昭帝刚喝完药歇下。
赵徽鸾出来代永昭帝接见了元馥。
久雨初晴,赵徽鸾心情颇好,她给元馥倒了茶:“元大人此行辛苦了。”
“臣职责所在,不敢言苦。”元馥躬身上前接茶,压低嗓音吐出三个字,“通政司。”然后接茶后退,恭声道,“谢殿下。”
赵徽鸾面上不露半分异色,元馥捧着茶盏,甚至觉得这是在殿下的意料之中。
天权宫外,走来的是宋知鸣和容谙。
宋知鸣显然对真宁公主充当阁臣与陛下之间的桥梁很不满,但公主侍疾,孝心可嘉,且太子年幼,尚无力监国,宋知鸣再不满也无可指摘。
他对着容谙发了几句牢骚,容谙便只听着不说话。
眼看到了天权宫,宋知鸣收住话头,正要转进去,见庭院里一坐一立两道身影。
宋知鸣顿步,目露轻慢。
“你知道真宁公主的驸马人选,陛下属意何人吗?”
一直沉默的容谙,慢慢将视线落到了宋知鸣脸上。
宋知鸣朝立着的那个抬了抬下颚,容谙顺着望过去,便觉肩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