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放下沈之瑶,让她靠着假山做好,然后走到温鸿面前,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玉儿这是做什么?”温鸿搁下茶盏,眼眸沉沉,不怒自威。
“祖父,孙儿求您一件事。您放沈之瑶一条生路吧,孙儿什么都答应您。”
温言说话时语气很平和,像是反复思量过才开的口。未等到答复,他也不慌,而是又加了句:“孙儿会给她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与此女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温鸿的眼神动了动。靠在假山上的沈之瑶却是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若老夫不答应呢?”
温言抬起头,直直望进祖父冷然如铁的眼里。
“祖父,真宁公主的话孙儿尚且犹如在耳,祖父想来也不会忘。”
“你威胁老夫?”
“是。”
祖孙俩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不一会儿,温言起身,径自抱起沈之瑶,护院横着棍棒不让他二人离开。
“祖父,孙儿今日依然给你两个选择。”
“一,孙儿今日与沈之瑶双双命丧于此。”
“二,孙儿送沈之瑶出城后,回来做祖父的好孙儿。”
又是一阵沉默,温鸿终是抬指放行。
马车疾驰在夜色中,车厢里,温言抱着沈之瑶泪如雨下。
“我已经做官了,你为何、为何不能再等等我?”
“瑶瑶,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其实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何不等我?”
他痛苦得不能自已,哽咽一声声。
“温言……”
沈之瑶虚弱出声,她闭着眼,眉头微蹙,好似忍着极大的痛楚。
“温言,你不要再哭了。你眼泪落在我伤口上,好疼。”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了……”
温言无措地抹去眼泪,可是他看着闭眼蹙眉的沈之瑶,又忍不住眼眶直发酸,涌上朦胧泪意。
“瑶瑶,我不哭了,你、你可不可以再看我一眼?”
他瘪瘪嘴,强忍眼泪,哭腔里满是委屈。
可是沈之瑶啊,从始至终,再未看他一眼。
燕都城外,接应他们的是容谙的侍从长庚。
“温公子,你不一起走吗?”长庚看温言跳下马车,同他拱手致意,没有要再回马车的意思,不由得蹙眉。
温言摇摇头,唇边一抹苦笑:“有劳小哥。”
“可是殿下的意思……”长庚看出他心意已决,便也收住话头。
温言看一眼方才驾车的小厮,小厮走到他身边。他再深深望了眼垂得严实的车帘,确定它不会被掀起,眼底浮现一抹落寞。
他又朝长庚微微颔首,与小厮一起折身往燕都城里走。
长庚驾着马车驶远,小厮忍不住回头去看扬起的飞尘,怯怯开口:“公子,其实你可以同少夫人一道走的,老爷并没有派人跟来。”
温言动了动唇,苦涩中带着释然。
祖父是没有派人,可是他若跟着走了,他二人是逃不出祖父的掌控的。更何况,他有自己要做的事。
城楼上立着两道身影,远去的马车逐渐隐匿在黑暗中。
“殿下想让他二人一起离开?”
“嗯。”
容谙听着身边小姑娘含糊的轻哼,默了默,提起往事:“殿下可还记得江宁府城外的官驿,殿下曾问过臣一个问题?坊间有恶犬,其主甚爱之。”
“本宫记得。”
小姑娘素来清丽的嗓音此时有些闷闷的。
“殿下心软了。”
容谙转身看向赵徽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殿下是不是只会对自己狠?这是不行的。”
视线下垂,落在赵徽鸾身前交扣的手指上,果然见她正一下又一下地抠着指腹。
容谙神情顿了顿,再要唤殿下时,赵徽鸾忽然转过身朝他望过来。
赵徽鸾唇线紧抿,因着身量关系,一双杏眼自下而上地看人,通红通红的好似忍着极大的委屈。
被她这么静静望着,容谙只觉得喉头哽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她落下两串眼泪。
容谙慌了,眼睫轻颤,掩在袖中的手骤然握紧。
“殿下怎么了?”
忍了又忍,他还是突破内心对礼仪规矩的防线,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盈盈垂在眼睫的泪珠。
第97章 合谋
“容卿。”
赵徽鸾轻声唤,容谙稍稍向她侧过耳朵,便听她软语带着哭腔:“本宫只是忽然想到了母后。”
千百个日夜过去,她仍对“去母留子”四字耿耿于怀。薄情寡恩的父亲,让她有太多不甘与恨无法释怀。
“世间男儿多薄幸,遇见如元馥、温言这般的,本宫无法不心生恻隐。”
容谙从她简短的话语中捕捉到症结所在,再联想到这对父女间的暗流涌动,便已猜到先皇后与陛下并非传闻中那般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