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来到靖武侯府,天边才稍稍泛起鱼肚白。
章台父子正在门外与章云驰话别。
看到赵徽鸾,章云驰没好气地扭过头,结果被父亲狠狠拍了一掌后脑勺。
他才不情不愿地朝赵徽鸾见礼。
“殿下。”
“外祖、舅舅不必多礼。”
章台看着小外孙女,眼眶直接红了。
“简简儿啊,你要好好的啊。要多吃饭,多睡觉,长身体呢,知道不?哎哟,你冷不冷啊?快回去吧。”
“简简儿不冷。”
赵徽鸾强压心底的酸涩,装作冷淡的样子。
可她再怎么忍,眼底还是泛了红。
“简简儿祝外祖与舅舅,一路平安,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诶!诶!好!”章台满口答应。
章勇含笑点头:“谢殿下。”
章云驰不舍道:“祖父,父亲,孩儿也祝你们一路平安,捷报频传。”
章台点点头:“好。”
章勇用力揉儿子脑袋:“在燕都别胡闹,不然小心老子……”
“打断我的腿。”
章云驰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小子!”
章勇抬脚就踹,章云驰直接躲到了赵徽鸾身后。
章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章勇点头。
两个人翻身上马,并四五个随从,一行人绝尘而去。
“吁——”
章勇突然勒马停住,回身望去,滚滚尘沙,早看不见燕都城了。
“父亲,儿子其实是相信礼儿没有动手的。”
“儿子了解他,他虽顽劣,但有担当,不会不知轻重与殿下打架。他先前说要揍公主,不过是呈口舌之快罢了。”
章台也勒马停下。
“为父何尝不知礼儿的为人?”
“勇儿,你是不是不放心礼儿留在燕都?”
章勇眉头高高拢起,叹道:“燕都天子脚下,富庶繁华,儿子担心他富贵迷眼,看不清脚下的路。”
章台也是担忧的。
“大胤士子都削尖了脑袋要往燕都城里挤,哪知燕都是个虎狼窝呢?”
他拍上儿子的肩膀,用力摁了摁。
“此次若非礼儿留在燕都,你觉得你能同为父一道回北境吗?”
章勇一愣。
他想起陛下的猜忌与同僚的弹劾,难以置信地开口。
“难道……殿下是故意与礼儿起冲突?也是故意疏远侯府?”
章台长长叹出一口气,仰头望向苍穹。
“为父倒希望简简儿是误打误撞,若是她故意为之,怕是她心里苦的很呐。”
章勇道:“可是,她才七岁……”
怎么会想得这么复杂?
“是啊,她才七岁,就要事事考量,步步为营,这哪里是小姑娘该做的事。”章台满目心疼,“留下礼儿也好,有礼儿陪她,或许能帮她一些。”
玉衡宫里空荡荡的,赵徽鸾找永昭帝撒娇,得了不少好东西。
太液池的分支流经玉衡宫,赵徽鸾又央着永昭帝命工部给她挖大池子,建小桥,完了还在池子里种名贵的芙蕖。
又嫌东南角太空,她想栽一棵藤萝,需要建支撑的架子。
永昭帝一一允了,甚至直接放话给工部,一应皆按公主的想法来。
工部的匠人们忙忙碌碌,都道永昭帝怜惜真宁公主,宠她如珠如宝。
匠人们抬着一棵硕大的藤萝进来。
赵徽鸾道:“不用这棵,去换小苗来。”
她想亲自把树养大。
新的小苗送进来了,赵徽鸾乐得亲自挽袖子去栽种。
她找好位置挖好坑,拎着小苗放进去,扶正。
边上递过来一把短锹。
“你……”
赵徽鸾瞅着这个内侍有点眼熟。
内侍低眉垂眼,很是恭顺。
“奴才,萧青阑。”
“哦,是你呀。”
那个在偏殿被欺负惨了的小太监。
上次见他鼻青脸肿的,没想到伤好了,居然是如此清新俊逸的面孔。唯独眼眸又黑又深,透露出她所熟悉的倔强与傲气。
与旁的内侍不同。
“你在工部当差?”
“人手不够,奴才是去帮忙的。”
她没再说话,在萧青阑的帮助下把藤萝栽好,浇上水。
赵徽鸾还在边上立了个靶子,射箭用。
章云驰进宫教她射箭。
玉衡宫已改造得差不多了,小桥流水,绿茵花卉,端的是美轮美奂。
章云驰扫视一圈,频频点头,良久,吐出两个字。
“奢侈。”
赵徽鸾拿出银作局精心为她打造的弓。
“……”
看到镶嵌在弓上的宝石,章云驰沉默了。
赵徽鸾按照他说的,站好,沉肩,搭箭,拉弓,放,行云流水一套做完。
箭没射出去。
箭尾还在弦上,箭尖儿却耷拉着垂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