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点头认可。
海寇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海寇多在清明前后借风向之利东渡,滋扰大胤沿海百姓。眼下年关将至,距清明不过数月,确实不好轻举妄动。
赵徽鸾不再想其他,沉心下棋。只是下着下着,她忽然问容谙:
“容卿,你会让本宫输吗?”
容谙愣了愣,又听赵徽鸾紧接着问:“你会让着本宫吗?”
“臣观此局,殿下棋法精妙,形势大好,未必会输,何须微臣相让?”
容谙是疑惑的。但当他瞧见赵徽鸾定定望着自己,紧抿的唇隐含笑意,他似有所了悟,捏着棋子的手指微曲,抵在唇边。
他笑答:“臣不会欺负殿下。”
十二月的江南较之先前越发冷了。
赵徽鸾拒了临安府知府的邀约入居府城别院,只窝在官驿里静养。大抵是落水伤了底子,她畏寒得很,念夏与拂冬天天烧好几盆炭,将屋子烘得暖暖的。
容谙特地请来了江南名医,几服药下去,终于有所起色。众人才松了口气,不然大冷天里怎么经得住北上的奔波?
名医不知帷幔后的女子是公主,当她是官家小姐,离开官驿时偷偷拽过容谙到一旁。
“不知老朽方才诊脉的那位姑娘是公子何人?”
“是家中小妹。”
诚然,名医不信他的话。但他走南闯北见过的多了,便也顺着容谙的话说。
“令妹受寒虽重,好在年纪尚小,好生将养几年,受孕当是有望的。只是她不可再碰寒凉性重之物。”
容谙郑重应下。
将养身子的这段时日,是赵徽鸾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算计,不用谋划。
闲来看话本子,虽然看不了几页就被容谙没收了。但是没关系,萧青阑送的多!
闲来赏雪,虽然看不了一会,容谙就会路过关了她的窗。但看在容谙每日给她换梅枝的份上,她也忍了。
闲来对弈,虽然容谙每日只陪她手谈一局。但她可以偷摸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复盘,研究容谙的棋路。
可是有时候,她也是会恼的,叫来了温言,想与之诉一诉容谙的过分。
温言来时身上沾染些许酒气,人很清醒,后腰上还别着他的宝贝折扇。
赵徽鸾很眼馋他手里的小酒坛,温言发现后,特地拿到她眼前晃了晃。
“江南的酒温和,与燕都里的不一样。”
好巧不巧,念夏端进来一碗黑漆漆的药,并一小碟子三枚蜜饯。
于是他俩对坐,一个喝酒,一个喝药。完了,还要面对温言幽怨的小眼神。
“殿下,您赶紧好吧,温某实在想念瑶瑶。”
自此,赵徽鸾是一眼都不想再见到温言。
十日后,云家的案子水落石出。
云二爷与兄长妾室通奸毒杀兄长,又与参政道贾清官商勾结,贩卖私盐,判斩首之刑。大房夫人宁氏重掌云氏。
另外,云二爷也交代了贾清谋害程沈夫妇一事,贾清已死,贾府抄家,家眷悉数充军,被贾清提前安排离开的都成了在逃钦犯。
赵徽鸾正好也休养得差不多,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北上。
临出发时,王贺忽道:“殿下,可否容臣去一趟临安何府?”
“何府?”
“是臣的岳家。”
赵徽鸾了然,那是何颖的娘家。但她又有些纳闷。
“好生奇怪,都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来抄王敬时家的特使汪文华都已到了江南,负责押审王大人的特使怎的还没来?”
“已经来了。”
赵徽鸾闻声望向容谙,眨了眨眼,哑然失笑。
“竟是你么?”
容谙拱手:“是微臣。”
那道钦封他为特使的圣旨,在他入江南地界前,半道上送到了他手里。
真宁公主的车驾浩浩荡荡入了临安府,知府闻讯出迎,却见大队人马拐去了另一方向,最后停在何员外家门口。
赵徽鸾等人都坐在各自的马车里,唯独王贺理了理衣衫,走进寒风里,最后跪在了何府大门前的雪地里。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何府大门却关得紧。
有人喊“下雪了”,赵徽鸾稍稍撩起帘子一角,视线穿过飘扬而下的雪花,落在那个伏跪在雪地里的人影上。
王贺带着他的满腔悲愤与懊悔、愧疚,跪在那,连动都不动一分。
在百姓的喁喁议论声中,何府大门终于有动静了。
“殿下,王大人此举,岂不是当众承认他就是元馥?”
盐官城审理王敬时闹出的动静,早已传遍了江南,关于王敬时堂上指证王贺非王贺,而是元馥一事,江南百姓亦都有所耳闻。
只是他们敬王贺为江南百姓除害,哪怕猜到王敬时所言有八九分真,也都选择性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