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里带着嘲弄,“说起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赤诚相见了。”
程鸢的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泪,她知道霍九渊在说什么。
那一年,霍九渊被吴希文那伙人打得厉害,躲在他住的阁楼里一天一夜都没出门。
程鸢听仆人说了,好心拿了药前去看望。
霍九渊一直莫名地讨厌她,她也存了心思,希望借这个机会,能让他对她改观。
那个阁楼,逼仄,压抑,简陋。
十四岁的程鸢又娇又美,穿着白色流苏盘扣外套和绿色真丝提花半身裙,头发用一个翡翠簪子挽起,细白的手腕上套着价值千万的古董翡翠镯。
满身污血的少年躺在榻榻米上,身子又瘦又长,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唯独一双眼睛,像野狗般闪闪发亮。
两个人形成极强的反差。
程鸢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劝他不要再和吴希文他们起冲突,劝他吃药。
她说话的时候,裙摆不小心蹭到榻榻米上面的血,她不自觉地皱眉,后退了一步。
这个举动激怒了霍九渊。
他竟然不顾她哭喊反抗,把她的外套,裙子,内衣……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
“程鸢,你就是个伪君子。”
“你的朋友们欺负我,你不去阻拦他们,却跑这里来说我,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少假慈悲了,在你眼里,我的命都没你一条裙子重要吧。”
其实,程鸢是因为这条裙子是奶奶送的生日礼物,所以格外爱惜。
但是霍九渊疯狂的举动吓到她了,她根本想不到解释,就哭着抱着衣服落荒而逃。
自此,她躲了霍九渊几个月,直到霍家来人把他接走。
程鸢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委屈。
当年,她也没有坐视不管,但是少年野性,打起来一个个不顾性命,她哪里拉的住。
霍九渊被打得狠,下手更狠,那群纨绔子弟也时不时地浑身挂彩。
她还被带大的奶妈骂了一顿,说她是千金小姐,掺乎男孩子打架做什么。
她当年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哪里有那么多的手段平息双方的矛盾。
没想到霍九渊如此记恨她。
骤然的疼痛把她拉扯回现实,泪水逐渐吞没了思绪。
她哭起来的样子也绝美。
本来淡颜系的长相宛若浮上了一层胭脂,眉眼之间满是媚态。
霍九渊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叹息。
他清瘦的背部紧绷,形成性感的弧线。
纤薄的皮肤下,肋骨分明。
他在孩童的时候就过于高大,长得太快,又吃的不好,所以即使到了睥睨天下的地位,也依旧是一副偏瘦的骨肉。
窗外的雨,忽而滂沱,忽而潺潺,时急时歇,下到晚上才停了下来。
半梦半醒中,程鸢仿佛听到霍九渊在她耳边低语:
“你是我的。”
第5章 她是他的,夫人
程鸢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很久,忽然听到院子里有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她不动声色,装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确定霍九渊不在后,这才坐了起来。
她裹着被子走到窗前,把拉得密密实实的窗帘小心地拨开一角,向外看去。
她这个角度不太好,只看见了一群人,陪着笑脸和霍九渊说着什么。
地上跪着十来个人,有一个人离着程鸢这个方向近些,正是吴希文。
吴希文脸色惨白,腿上打着石膏。
看来霍九渊临走前说废他们一条腿,并不是说着玩的。
站着的人里面有程鸢脸熟的人,都是各大豪门里的家长。
他们都已经五六十岁的年纪了,却不停地对着霍九渊点头哈腰,似乎是在苦苦哀求。
程鸢只听见零零散散的几句:
“当年是他们不懂事……希望九爷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我们就让他们在这里跪着,直到九爷消气为止。”
霍九渊连后脑勺都显得很不耐烦,不等他们说完,他冷冷地道:“要跪滚出去跪。”
然后他避开人群,走了。
没人敢阻拦他。
程鸢看到这里,默默地抿了抿唇,又坐回到了床上。
其他有钱人家都要这样,她要怎么脱身?
她身心俱疲,不知道发愣了多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下意识地去摸床头柜,想找手机。
手机当然不在那上面。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的随身包袋在长相思酒楼的套房里,后来也忘了拿。
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没有了,她站了起来,从地上搜索着自己的衣物。
霍九渊可真狗,里里外外的衣服都被他撕破了。
她正是为难,房门被敲响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女音传了进来:“夫人,醒了吗?我准备了衣服和吃的,可以送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