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报纸的都感叹他是个好人,只有以前糖厂的一些下岗工人,在街坊邻居讲这些时会冷笑一声撇嘴,“他那人,就好装,特会装。”
不过这种话也只被人当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至于贺大年,虽转到普通病房,但瘫痪在床,无法自理,常年住院,表达也不清晰,警方根本无法从他嘴里还原事故的真实情况,最后也只能作罢。而王志刚也表明了态度,一直在官方和工人面前说,是自己的责任,自己没有管理好才导致这样的悲剧,贺大年到底是厂里的老职工。
他还带着报社的记者和工人代表去医院看望贺大年,贺大年见到他时,瞪着眼睛呜呜的叫着,就是说不出来。
那天其他人都离开后,王志刚还在贺大年的病房里待了许久,他走之后,贺大年好像一下就变得沉默了,不再乱叫。相反在沉默过后,嚎啕大哭了出来。
贺子农第一次见到父亲这般样子,印象里,父亲是沉默的,佝偻的,永远不苟言笑,情绪内藏的。可那天,父亲哭了整夜。他无从安慰,那是他和父亲都不擅长的。
贺子农当时在想,父亲应该是忏悔吧,毕竟当初若不是王志刚办了厂,那年颗粒无收下,他便要辍学了,他们家也快饿死了。
可他父亲做出来的事,算是恩将仇报了。
第8章 黄桃罐头
那天,从天台离开后,贺子农从地狱走回了人间,可莫莉却从人间踏入了阎罗殿。
黄桃过敏,加重了她基底细胞癌的发展,大面积的红疹,让肆虐的癌细胞扩张溃烂的更加迅速。
莫广深一觉醒来没见到莫莉,吓的满走廊找人,最后在天台找到她时,她已由于过敏呼吸道肿胀导致窒息,旁边空了的黄桃罐头,让莫广深脑子嗡的一下。
莫莉平时要忌口,一些东西会致敏和药物冲突。所以莫莉每一顿饭都是他自己做的,就算是学校那边有事,他也会赶在中午回家把饭做了给女儿送来后,再回学校。
他记得女儿的每一个饮食细节,所以这个黄桃罐头,是万万不可能给女儿买的,左邻右舍病房的家属们也都不会分享这种易敏并且昂贵的吃食。
所以罐头谁给的,莫广深心里顿时有了答案,他内心升起一丝悲凉,期待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毕竟柳小琳平时在家从不做家务,即便是个护士,但并不是皮肤科的,所以有些东西也并不一定知道。他来不及多想,抱着浑身红肿的莫莉,哭喊着去找大夫。
折腾了半宿,莫莉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主治医生看着化验单的数值,和莫广深说保守治疗怕是不行了,莫莉的病情发展的很快,就算没有黄桃罐头,也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姑娘。
“莫莉情况特殊,却还算幸运,这东西要是长在脸上,小姑娘一辈子就毁了。”
长在后背,还能遮一遮,可不保证这东西蔓延的速度不会很快到脸部。毕竟出现在浅层,还有得治,一旦深度溃烂,怕有性命之忧。所以要尽快出方案做植皮手术。”
医生有些可怜眼前这个父亲,目光满是同情。
莫广深听到植皮,并不陌生,在知道莫莉得了什么病的第一时间他就了解了相关知识,知道基底细胞癌,最好植皮,“我知道的,大夫,从我身上取,我的女儿我自己救。”
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命给女儿,又怎么会在乎,植自己的皮呢。
医生早知道这个父亲随时都可以为女儿做出牺牲,难开口的是另外的问题,“手术费比较高昂,另外前期的一些药物,也会是一大笔钱,后期恢复治疗,还有营养费,她皮肤上的疾病都是免疫问题,你女儿需要吃一些东西恢复。再者植皮不一定一次成功,要看后续的病情发展,要控制癌细胞的扩散。”
莫广深心下沉,知道钱的问题,可无论怎样都可以想办法,他就算借遍了学校所有人,不要这张脸,只要能救女儿他都认。
医生将单子递给他,“后续的需要,我会尽量按最低标准核算给你,你先去把住院费续一下吧,不然没法出药。”
莫广深拿着续费单子,在走廊上一阵恍惚,咬了咬牙回了一趟家。
中午的时候回来的稍有点晚,他怕莫莉饿到,满头大汗的拿着饭盒上楼,饭盒和信封刚放在病床上,就被医生急叫走商量手术的事。
可就是这一会,再回到病房,竟然找不到那个信封了。
他问莫莉,莫莉迟疑着没开口,莫广深心里却有了答案。
无法抑制的浓浓失望,他不奢求那个人对他有一丁点家人的自觉,但好歹她是莫莉的亲生母亲。这一刻,莫广深第一次对柳小琳感到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