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阳为自己可怕的想法感到心惊, 而这时, 宁迦渡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诡异的房间中, 一下子看见眼前的黑影,悚然一惊。
他的身体发着白光,而那个黑影。
要怎么形容呢?
它有模糊的人形,却没有面孔,也没有手脚。怪物一样的腕足正环抱着自己,冰冷,粗粝,磨得他皮肤生疼。
他记起邪神迷宫中,试图肢解他的触手,勒住他的手脚,钻进他口中,那是属于“它”的触手。
这怪物必然也是“它”的化身!
一股恶寒直抵脊柱。
宁迦渡一把推开黑影。
他想调取代码攻击,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难道不是被再次裹挟进游戏吗?为什么做不到!?
难道游戏已经进化到更高的程度,能限制他的能力?
他抬头看怪物。
奇怪的是,那个怪物在被他推开后,竟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怔了似的。
尽管它没有眼睛,宁迦渡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热烈地想要靠近,对上时却移开,自觉形秽一般,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点。
它也没有手足。
这丑陋的家伙像渲染不到位被丢弃的角色,让宁迦渡感到疑惑。
他记得自己被游戏催眠,又被拉进游戏,他还记得画面里的景泽阳变成了黑暗本身,已经被游戏控制。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这里除了一个黑色怪物,什么也没有。
他仔细观察那一片黑东西。
它比自己大几乎两倍,上部凸起的椭圆形似乎是头,身体下方垂下几条粗大腕足,在它目光注视下蜷缩起来。
像一个怪里怪气的超大天气娃娃。
而在娃娃的左侧身体上,有一个蓝色小光点在一闪一闪。
宁迦渡忙抬起自己的左手臂。那里也有一个蓝色小光点在一闪一闪,两个光点频率完全一样。
这是他的光脑在进行同频连接。
能和他的光脑匹配连接上的,只能是……
宁迦渡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难道……
他向黑影方向前进一步。
那黑影后退了一步。
不需要再确认了。
宁迦渡直接冲向黑影,在它反应过来前扑进它怀里。
“景泽阳!是你!对不对?”
“你还有意识,对不对?”
手底下粗糙的像素颗粒动了动,怪物低下头,似乎在看他。
然后,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他,别靠近我,我怕伤害你。]
但宁迦渡听不见他的话,他惯于平静的脸上浮起强忍着伤悲的表情,在眼眶里的晶莹落下之前,用力搂住了黑影。
“我以为,你已经……”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夹杂着低低的抽气声,是不善于表露情绪的人的极致悲伤。
景泽阳是怜惜的,怜惜到心脏都在颤栗,他想说,我在这里,我不会有事。
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要让这个人哭得更大声些。
他保有自己的意识,但被游戏侵蚀的那一部分也存在在身体里。
之前,绿色手环和刚强的意志还能帮助他压抑着,现在,当他看见宁迦渡,一瞬间柔软下来,这部分便开始疯狂反噬。
当那一丝熟悉的花香从温热人体上飘来时,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意识全线崩溃。
那是人性中最兽性的一面,最原始和野蛮的一面。
得到他!
征服他!
占有他!
让他成为他的一部分,再也不能离开!
腕足缠裹上纤瘦的腰身,黑色形体如离散的像素块,张开黑色羽翼,包裹住人体,开始无孔不入地侵占。
宁迦渡眨了下眼。
他感到黑影从他手臂间散开,将他的身体密不透风地裹住。
那些黑色暗影像粗粝的沙,钻进他的衣服,在他每一寸皮肤上游走。
像描绘,像抚慰,又像亲吻。
“景泽阳…?”
他挣了一下,却发现手脚也被缠固住,连十指都被打开,流沙细密地舔过指缝,带起一阵麻痒。
某种暧昧不清的意图在某处被裹住时彻底鲜明。
宁迦渡整个人弹了一下,“你怎么……”
可话语被堵回喉中。
像素模拟成的舌头钻进口中,蛮横地撒野,更有向深处探入的趋势。
宁迦渡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景泽阳…
他要像怪物一样吞吃他吗?
他还是被游戏污染了吗?
宁迦渡悲伤地想。
也是正常的。
试问一个人的意志再怎么坚强,在虚拟世界里也只是数字而已,终究会被回写,覆盖。
一个字节一个字节染黑。
如果真到这一步,他该怎么办?
流沙像风暴卷住他的身体,他却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