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轻夏朝阿暮扯了下嘴角,让他生火,自己则去捡先前丢在地上的粗树枝,穿上烤饼,垂在火上烤。
火花噼啪直响,时不时还有点火星子跳出来,闹得安轻夏不住闪躲。阿暮看不过眼,从他手里接走树枝。
“这怎么行?你还生着病呢。”
“烧已经退了。而且,”阿暮转了下树枝,“这一面都快焦完了。”
安轻夏干笑两声,随后伸手去摸阿暮的额头,发现确实没之前烫手,又问了几句,阿暮都是摇头。
“比起我,你的状态才叫不好罢。”阿暮抬眼看安轻夏,“脸色难看得很。”
“真的假的?”
安轻夏伸手拍了几下脸,“现在呢?”
“我是没读过书,但也不是傻子。”阿暮感到有点好笑,但语气却渐渐放缓,“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我做了个怪梦。”
安轻夏将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告诉他,说着说着,说到后面,他自己都不由得笑出声。
“是很奇怪吧?说真的,在看到那个大个子提斧头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见到刑天了。”
“刑天是谁?你的熟人吗?”
安轻夏总算是爆发这天第一个纯粹高兴的笑容,随后与他说了刑天的故事。
上古有神名刑天,与黄帝交战时被砍去头颅,自此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口,一手持斧,一手持盾战斗。
“说起来,梦里的你突然变得好厉害。”
回忆起那碎片式的梦境时,残存最清晰的便是少年飞身踏上那大汉肩头的瞬间,在他眼前循环往复地播放。
“还有,那些人的打扮你有头绪吗?”
阿暮摇头,把热得正好的烤饼递给他,穿好另一个后说道,“有,但不多。”
“愿闻其详。”
“我曾听过一个传言,雨林之中生存着一个神秘的部落,他们终年穿一身白。他们的首领,或者用大祭司来称呼更合适,身上绘有奇怪的纹样,相传这些纹样威力无穷。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天神来了都难以招架。”
安轻夏不自觉惊呼一声,“这么厉害?”
“传言而已,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们。”
“可我梦到了。”
安轻夏瞪大眼,用力咬下一口烤饼,被烫得龇牙咧嘴。
“我看看。”
不等安轻夏反应过来,微凉的手指已然将他的脸转过去。安轻夏眨巴两下眼,看向眼前的少年,不禁有些失神。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对方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时,少年过长的头发遮住眉眼,看不清情绪,说话时声音很小,身体也总是十分抗拒,警惕得像只孤狼。而现在,脸还是那张脸,却判若两人。
“问题不大。接下来留点神就……”
行。
这个字,少年最终没有说出口,未尽的言语消失在眼前定定望来的目光中。
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痒又疼,喉头难以自控地动了几下,而后凑得更近一些。两人鼻尖相触的瞬间,安轻夏顿时如同雷击,飞快朝后缩了缩身子。
他嘴唇翕动几下,然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许久之后,干巴巴的话语才慢吞吞地从喉咙中掉出来。
“不可以。”
阿暮仍然注视着他,神情复杂。
“夏夏……”
“别这么叫我!”安轻夏大喊,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放缓声音继续道,“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吧。这里头太热,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这话,不管阿暮是什么态度,安轻夏即刻站起身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安轻夏披蓑衣戴斗笠,往附近的林子里行进。
一是散心,二是为了寻找食物。
迷雾森林放眼望去层层叠叠,根本看不到尽头。安轻夏不敢走得太远,毕竟这里每棵树都长得一个模样,万一迷路可就麻大烦。
他在周边绕了一圈,收获不少,光是蘑菇就采了不少,更不提野菜、野果等物。期间他还见松鼠和兔子跑过,苦于毫无打猎技能,只得放弃。
要是刚才叫上阿暮就好了。
安轻夏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到九霄云外,继续转悠。又转了几圈,确定附近可见的食物都被搜刮完毕,他这才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先前心思都被食物占据,现在一放松下来,之前刻意想要忘却的事重返心上。
阿暮刚才想亲他。
尽管他一味想要否认,但事实就是事实,扭转不得。
安轻夏支起脸,呆愣愣地凝视对面的树干。他反反复复地去回顾自己与这个小徒弟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结论,有的时候确实有点过于亲近。
“造孽啊。”
他不好突然疏远对方,本来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小孩,难得愿意跟自己交心,要是连自己都把他推开,谁知道后续会不会变得更扭曲?万一哪天一气之下把自己干掉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