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简刚想说,不不不我就是感慨一下,大仙交代的事我岂敢不从。
唰一下,一下手中的扫帚变成了钉耙。
“那就麻烦你把那边的枯枝烂叶清出来。”白辰拿着换过来的扫帚勤勤恳恳地开始扫地。
说归说,凌云简还是乖乖按照白辰的要求在刨地,
“就你一个人吗?这院子你们有半年没住了吧。霍玄钰呢?”
白辰的动作变得卡顿,暴露出他的不安:“皇帝召见,他可能有得忙了。”
“不对吧?他再忙,也不可能劳烦你亲自动手,霍府这么多下人,随便指派两个过来帮忙就是。”
白辰的脸黑了一分。
“难道说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没吵架。”
是比吵架更棘手的事。白辰不知该如何面对霍玄钰,如何回应他的心意。最近他常常想起在云外天与上冠屈指可数的见面,现下他的心境明朗,从中体会到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细微的情绪。
说不定他从见到上冠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对他……
“没吵架就没吵架,你……你别哭啊,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谁哭了?”
白辰下意识地抹脸,还真是湿的。很快,更多的水珠出现在他的脸上。
秋雨绵绵落下。
“你连雨水和眼泪都分不清吗?”
白辰推着他去屋内躲雨。
“你不知道你当时的那个表情,真的好像要哭出来了,谁能想到忽然会下雨。”
雨下了好一会,天色昏沉沉,两人在屋子里一同看向刚理出的空地变得一片狼藉。
“忙了白天,白忙活了。”凌云简忍不住道,“白大仙,其实这些你用法术一下就能搞定,为什么还要亲自打扫?”
“或许,是想静静心吧。”
心慌意乱,这时候做些熟练的事,总能很快平静下来。
凌云简看着他惆怅的表情,装腔作势道:“大仙,你说霍玄钰出门时有没有算到今天会下雨?”
白辰沉默片刻,苦恼地开始在房间里翻找,最终翻出了两把落灰的油纸伞。
“我还有事,不送你了。”
凌云简:“???”
“你要去接他吗?那我怎么办?喂,等等我!匀一把伞给我我不想淋雨!”
邺城的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轻轻地压黑了天空,淅淅沥沥不肯来个痛快。
白辰不喜欢雨水,准确地说,他很讨厌浑身湿漉漉的感觉。当他还是狐狸的时候,雨水会让毛皮会贴在身上,有一种黏腻的不透气感。所以他不想让霍玄钰同样湿漉漉的回家。
心中没有答案,行动上却克制不住,当头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了。
只不过……
“你真的只是顺路吗?”
白辰的眼神颇为怀疑。
“我是王爷,王爷你知道吧,住的地方离皇宫近是理所当然,旁人想住这里都没有门路。”
小院里只备了两把伞,好在白辰没真的把他丢在小院里。凌云简撑着伞,时不时弯下身子越过伞沿地遮挡,去确认白辰的表情。
烦闷,忧虑,白辰和某人正好相反,把心思都放在脸上,一点事都不藏。
“幼时,母妃曾同我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游历,与人结缘的故事。”凌云简的声音隔着雨幕穿透过来,一下子激中了白辰的心思。
“仙人名为启阳,他游历是为苍生,因此要受尽人间苦楚,看遍生离死别。唯有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凡人的哀恸与磨难,才能感同身受,才能知道如何将凡人拉出苦海。启阳选择去往战乱之地,人间最容易变为地狱的地方,他想在这里应当能一次性将那些苦难受个遍。”
“难道不是吗?”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凌云简忽然卖起了关子,“他在战乱之地呆了许多年,你知道的,这世上总有地方在打仗。可是整整五十年过去了,他在战场上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听过许多人的哀嚎,甚至那些士兵的遗愿。他的心中虽有感触,但远远未到勘破的境界。”
“大概是他比较笨,参悟的慢一点。”
凌云简:“错了。”
白辰不解地反问:“哪里错了?”
“当然是你和启阳都错了。你们都错误地认为,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只在一瞬,固然是足够惨烈,足够艰险。可那样的话,你们永远都不会看到真正的,鲜活的,有生命力的人。所以,启阳离开了战场,阴差阳错地,在一个小渔村落了脚。”
“小渔村?”
“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最先吸引他的是一个摔倒的孩童,浑身都是泥沙,走路都走不稳。往后数十年,他看到孩童慢慢长大,村庄里的老人离世。看到海啸来临后的遍地狼藉,而废墟之上重新建起了房屋。他送走了许多人,比起战场上不是生就是死的固有结局。渔村里的人似乎更能牵动他的心,因为他不知道……与他相谈甚欢的某个凡人,会不会第二天在第二天出海时遭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