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梁路困囿于高密度的题海战中,不给杂念留有空隙,可是到了夜间,被睡眠松开了的锁链没有继续捆缚住他的心。梁路在梦境里肆无忌惮地梦着周嘉,梦见那人躺在花园的铁艺躺椅上,脚边绕着跑闹的lulu,周嘉的嘴里咬着烟,俊美的脸在烟雾里朦胧,梁路远远地望着,却不敢迈动步子走近。一直到他混沌醒来,视线里落进一片灰暗色的天花板,室友的呼噜声在寂夜里起伏,梁路的心肺似乎都皱到了一起,他蜷起身体把脸埋进枕头里,适应着离开了周嘉以后,那难捱的,深不见底的孤独。
他太想周嘉了,想到在草稿纸上列申论提纲,列着列着,写到一个周期的“周”字时,竟再也下不去笔。
这天夜里,梁路偷偷回到了康宁路的别墅,他只想在外面隐蔽地瞧一眼那个人房间里的光线,与他想念的人短暂待在略近一点的空间里。进小区的时候保安没有阻拦,万幸管家还没有把他的出入许可信息从物业那里删除,梁路缩在单薄的外套里,见到冷夜中那座熟悉别墅的灯光后,心脏紧张得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可是周嘉的卧室却黑漆漆的,没有亮光,窗帘都还未放下。
他还没回家吗……
远处传来跑车的轰鸣声,车灯的白光刺穿过来,把梁路吓得慌忙躲进角落里。背脊贴服着墙根,把前一秒的失落挤榨殆尽,他很熟悉这声音,是周嘉回来了。
车子张扬地停靠在了大门口,然后侧翼打开了车门。梁路看到周嘉下车来,颀长的身材被黑风衣裹着,略浅的发色衬出他一张冷白的脸。副驾驶位的车门也开了,下来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梁路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但是从那模糊的轮廓中,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是副出色的容貌。那男孩有些局促地跟着周嘉,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不谙世事的清纯味道,是周嘉喜欢的类型。
梁路看着他们走进了大门,看着钱伯出来把车子开去了车库,过了会儿,周嘉房间的灯亮了,然后,浴室的灯也亮了,窗帘被严实地拉了起来。
他们在那间房间里会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梁路想到周嘉的唇,正缠绵地吻着另一个人,他疼得,像是把一颗刚刚剖出的尚且带血的心脏,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踩烂。
以前他对那人说,想不哭,就闭上眼睛,周嘉取笑他没谈过正经恋爱。是啊,真正心痛的时候,就算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眼泪还是会从缝隙里渗出来,像不受控制的失灵开关,像一经开始就无法停止的狗屁爱情。
梁路在寒风中离开得悄无声息,在温暖房间里的周嘉自然也毫无察觉。周嘉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青涩的男孩脱出洁白的身体,那个人头发也黑黑的,伸进来的舌头同样的柔韧诱人,跟与梁路在一起的感觉差不多。无法取代的,永远只有陈越而已,梁路是陈越的替代品,是可以替换、可以复制、可以舍弃的。
周嘉急于证明这个命题,事实也给了如此平淡的答案。
这座城市很多人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深夜的Queen才刚刚拉开纸醉金迷的序幕。梁路点了以前从来不敢点的酒,在卡座里喝得眼泪辛辣地流,就在这里,他认识了周嘉,掉进了那个惑人的陷阱。梁路还记得,那天他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Queen,一眼就被人群里的那抹红色给吸引。是啊,初次遇见的周嘉穿着亮红的衬衣,解开着上面两颗纽扣,精致的黑项链贴着裸露的锁骨,灯光照在他身上,像一个妖异又美丽的神灵。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周嘉的身上,梁路也不例外。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周嘉走动,不知不觉走进舞池摆动不得要领的身体。那个人隔着摇晃的人影投过来视线,似乎轻笑了一下,梁路也模糊回了个笑,露出了脸上小小的笑漩。于是周嘉汗湿地越过人群,在杂乱冲击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电音中搂过了梁路的腰,他傲慢地俯下嘴唇,说道,你一直在看我。
然后,他们接吻了,梁路的初吻,沉湎于俯首称臣的心跳。
第23章
酒吧的vip包厢里,一瓶酒被砸到了地上,惊慌的女人跑了出来,侍应生连忙扶住门,问到:“辉少,要再上一瓶吗?”
秦业辉把酒瓶子又扔了过去:“上你妈滚蛋!”
他气得扯开领口,猛踹了桌子一脚,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边上的几个朋友拍了拍他的肩,给他杯子里倒上酒,劝道:“气什么啊,大不了被秦大骂几句,能死人啊?”
“你他妈不知道他是个变态啊,我这单生意赔了这么多!他知道了能弄死我!”
秦业辉想起来就心底发毛,秦家是他的大哥秦大掌权,那个男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要不是秦业辉平日里马屁拍得紧,秦家的产业根本轮不到他分一杯羹。这两年他在秦家掌权人面前一直俯首帖耳,念着同胞兄弟的这点子血缘情分,秦大也放了一块业务让他做,有试探考量的意思。秦业辉已经是第二次失手了,他亏了比上次还多的钱,接到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