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连连摆手:“拿回去拿回去,真的不收的,谢谢叔的好意。”
“爸交代了,让哥你一定拿着。”梁路把红包往陈越的手里塞。
“别别,真的别这样,你三姨要打死我的……!”
两个人推推搡搡,梁路却不敢抬头,他非常惧怕与陈越对视,他怕看到更多与之相似的痕迹来印证自己是个滑稽的存在。只是这样无章法地推来挡去,力道一时脱离了控制,两个人一个错身,梁路的手肘不小心猛撞到了陈越的胸口,瞬间把人往后踉跄着推了出去。
“陈越!”
周嘉眼皮一跳,冲上去险险抓住了陈越的肩膀,一条胳膊挡住了他后倒的背脊。被推让的红包飞掷了出去,旋落到地上,没封严实的口子将一沓纸钞泄散了一地。
梁路僵直了身体,在没有思考余地的那个瞬间,周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揽抱住了陈越。他们同时看向自己,隔着铺呈在地砖上的纸钞,梁路下意识地对周嘉说,我不是故意的。
周嘉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
梁路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用锋利的尖刀一片一片切割他的脏器,恐怕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对不起,哥,”他机械地转向陈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陈越迟疑着,“小路,你不要紧吧……”
梁路摇摇头,他没有摔倒,还推了别人,他怎么会要紧呢?梁路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在旁人看来有多惨白,只兀自蹲下身,半跪着开始捡地上的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他伸出的手在细细颤抖,虚妄的自尊,随着一张一张红钞的捡拾,在地上折碎、碾压,化成齑粉。
陈越连忙过来帮忙一起捡,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钱都摸了一遍,直到一只熟悉的手递到梁路的眼下,几张纸钞被握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梁路的眼里瞬间充盈满酸涩的情感。
不想让任何不成器的软弱流露,他生硬地逼退下眸子里的热意,梁路抬起漆黑的眼睛,终于近距离对上周嘉的视线。
他听到自己在平静地说:“谢谢周学长。”
周嘉被梁路那过分的克制给烫伤了。
“不用这么客气。”
他们沉凝地对视着,梁路的耳边仿佛回荡着周嘉当日对他的许诺,他说,梁路,和我交往,好不好。
梁路在心里惨淡地笑了一笑,交往吗,可他短暂的“男朋友”,当下连承认认识他,都困难得做不到。
那一沓一万块钱交还到了梁路的手中,陈越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他便也不再做无谓的客套。梁路把红包放回口袋里,像个丢盔弃甲的败兵,他说,哥,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陈越道。
“不用。”梁路打开门,“认得路的。”
走出那扇门,一路不停歇地疾步拐过了路口的转角,脚下的水泥地上重复晃动着他交替走动的鞋。若这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该多好,不一会儿就能够醒来,周嘉的语音会告诉他,美国那边现在如何,还会没什么耐心地问梁路现在在做什么。
可是很可惜,他此刻太过清醒。梁路知道,他没有做梦,周嘉爱的人是他的表哥,这就是现实。
第19章
不知不觉走到了家,李秀琴今天没有去棋牌室,在院子里面剥豆子。她见到梁路回来,用围裙擦了两下手,奇怪地咦了一声:“儿子,你脸色怎么回事?”
像一面刷白的墙,梁路的脸上血色全无,他任由母亲关切地凑上来,把手盖到他的额头上。梁路疲累地说:“妈,我没事。”
“可别生病啊,马上要那个当官的考试了。”李秀琴摸摸梁路的脸,“那可是要紧事情,松懈不得。儿子,你一上午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里看书?”
“我……去三姨家了。”
“那不是就阿越在吗?你三姨去布置晚上的酒席了。”
“嗯,只有哥在家……还有,他的朋友。”
李秀琴哦了一声:“那个有钱的朋友?好像是什么公司的大少爷呢!你啊,也该多认识认识这些有门路的人,听说为治你三姨的病,他一直出钱出力,大夏天来来回回地飞美国,尽心尽力的。”
原来是夏天,在那个梁路每天等待信息的暑假里,周嘉一直在为陈越奔波劳碌。难怪自己等不到那人的回复,因为那时的周嘉陪伴在陈越的身边,与他一起共渡难关,没有多余的一秒钟把精力分配给一个无足轻重的情人。
梁路静静地沉默,李秀琴也习惯了,自顾自絮叨着:“说起来,那个人模样可真俊呢,跟个大明星似的。他一来村里啊,那些没骨头的丫头就敲锣打鼓地到处嚷嚷,搞得像这辈子没见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