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哥,那事不能怪你的,周嘉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
“他讲不讲道理你还不清楚啊?求你了小路,你搬回康宁路吧,就当做做善事行不行。”
于是梁路只得又住回周宅去,这对周嘉的“病情”大有裨益,白天不怎么疯了,只集中在晚上发病。梁路每次筋疲力尽地趴倒到床上,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湿答答的,周嘉还犹嫌不足,把他拉进怀里不断地亲。在禁锢而潮湿的吻里,梁路柔软地回应着他那没有安全感的恋人,周嘉发病的样子,有点幼稚,有点无赖,却又是那么的可爱,引人止不住地动心。
在盛夏的某一天夜晚,梁路偶遇了唐昀州,还是在那个他们常常光顾的火锅店。那顿饭本是梁路特意为陈越践行的,他的表哥即将前往荆江工作,是那位亲密的好友邀他过去,陈越开心得根本掩饰不了,一顿饭里“渝然”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比他吃进去的饭菜还多。
“梁路。”临走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梁路,正是许久不见的唐昀州。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他是这么请求的,梁路说好,送陈越上了回去的出租车,然后和唐昀州一起慢慢走向了江边。
湿热的江风迎面拂来,带来一阵潮漉漉的水汽。梁路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啊?”
唐昀州说:“她出国留学了。”
她指的是谁,梁路清楚,或多或少的,他也听说了那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张梦婷在那场劫持里失去了孩子,唐家负责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还愿意给一笔补偿金,数额让她自己提。有钱人的补偿是冰冷的,充满铜臭味的,如今看来,张梦婷选择了接受,拿着这笔钱出国留学去了。
“昀州,你还好吗?”在得知张梦婷流产的那天,梁路点开唐昀州的头像犹豫了很久,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打扰那个人了,即使是出于关心,也不能再拖泥带水地去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这不是身为背叛的前任可以去做的事情。
梁路在今天才说出这句迟来的问候,唐昀州艰涩地回答:“我不好,梁路,我一点都不好。”
他们站在江边的石栏前,两岸璀璨的灯光把黑色的江面倒映出点点碎金。唐昀州拢上一支烟,原本像太阳一样明亮的他也开始学会品尝苦涩的滋味,缭绕的烟雾熏红了他的眼角。
“你知道吗,我瞧不起我自己,我是个烂人。”
梁路说:“不是的,你是很好的人。”
“只比周嘉差一点的好?”他反问,不过是略笑着的。
“他没有你好。”梁路没有说谎,唐昀州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善意对人一视同仁,而周嘉是高傲的,充满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他们完全不同。
“别对我说这样的话。”唐昀州的嘴唇有点抖,“……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我居然并不难过,而是……而是偷偷地庆幸,我竟然像个畜生一样,在庆幸自己的私生子不会出生了。梁路,我的心是黑的、脏的、烂的,你不爱我太对了,你怎么会爱这样一个差劲的男人,连我都想把这个人推得远远的。”
“她走之前在机场对我说,她知道我不爱她,愿意放了我,放我回来找你。可是,我怎么会有资格来找你?你不要我,她也不要我,就连我爸,在我出生的时候也是不要我的。我居然能共情他的冷血,这是不是太荒谬了,我居然共情着一个本来抛弃我的父亲,因为我也在做同样狼心狗肺的事情,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路看着痛苦自责的唐昀州,难过得很想给他安慰,可他不敢去做什么,他怕给唐昀州没有意义的希望,然后再一次伤害到对方。梁路只敢把手放上对方的肩头,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背。
然而唐昀州却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卸下所有伪装:“……小路。”
这个称呼他念过无数次,是他收藏的声声爱意,和不可再外道的年少心事。
梁路说:“昀州,你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一丝裂缝都没有的完人。每个人都可能会有阴暗的一瞬间,我们应该勇敢地直面它,击败它,而不是自怨自艾。我相信你会做到的,你会好起来,回到原来那个唐昀州,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是你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嘲笑你,看不起你,因为,你是唐昀州啊。”
在梁路的口中,唐昀州三个字是纯粹的代名词,在他眼里,或许自己真的很好。只是,梁路又是个过分执拗的人,他先爱上了周嘉,如飞蛾扑火般早早把一颗心献祭给了对方,当唐昀州告白时,梁路的胸口已经空无一物,他用尽全力都没办法交出一个早就不在身上的东西。所以,即使梁路发自真心地去喜欢唐昀州,可他做不到爱,因为“爱”已经不归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