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者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自然地接过鱼竿,学着他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木桥上。
也许是长相不讨鱼的喜欢,戈尔温陪他坐了一下午,硬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老哥。”老头朝他挥挥手:“我老伴叫我回家吃饭了,把鱼竿还给我吧。”
镜子一脸不情愿地递过去,转头朝戈尔温小声抱怨:“一点也不好玩。”
戈尔温被他苦恼的表情逗笑,回道:“是啊,要钓上来鱼才好玩。”
镜子没说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对情侣不见了,布卡说他们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
阿堂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说他在房间里扒谱子,说着就要坐在位置上吃饭,布卡却叫住了他。
“阿堂,去洗手。”
阿堂撇了撇嘴,尽管脸上及其不情愿,但还是径直走向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还把手上的水甩的到处都是。
布卡没再说什么,今晚的阿堂也格外安静。
夜幕降临,戈尔温突然想去阁楼上看看——今天菜市场的老人告诉他,这里每到晚上,天上最不缺的就是星星。
镜子在房间里看他最喜欢的电视节目,戈尔温只好自己一个人上去。
阁楼上飘着淡淡的尼古丁味,似乎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阿堂坐在窗沿上,红色的头发没扎,而是散落在肩上,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来啦?”阿堂抬眼,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坐这吧。”
戈尔温嫌弃的瞥了一眼满地的烟头,最终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
阁楼的有一个向外的阳台,看的出来卡布很喜欢这里,他在上面种满了满天星。
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半空,阿堂在晚风中开口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戈尔温答。
“去哪?”
“意大利。”
阿堂不出声了,两人静静地坐着,突然,戈尔温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真好啊,我也想去转转。”
“为什么不去?”戈尔温问,从他早上聊起巴顿兴致冲冲的样子来看,阿堂应该去过很多地方。
阿堂突然一笑,年轻的脸上居然有一丝苍老。
“我被困在这里了。”阿堂望着远方高大的橡木,又说:“我被回忆困在这里了。”
戈尔温盯着他看了半晌,问:“是布卡吗?”
阿堂挑起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兄弟,难道你上辈子是个占卜师?”
戈尔温看向他没有戴任何饰品的手指,阿堂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将藏在身后的手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阿堂将手臂抬起,月光从分开的手指里漏出。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主唱吗?”
“咳咳咳……”阿堂猝不及防的一噎,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布卡的车上挂着一个方形的字母吊坠,戈尔温一直以为那是个普通的装饰品,直到看到了阿堂的贝斯上也有这个字母。
漫长的设计师生涯令戈尔温在无意间会留心身边的东西,甚至有时镜子找不到新买的巧克力,他也能准确的说出位置。
“没错,布卡原来是我们乐队的主唱。”阿堂说:“我们开车出来旅游,路上遇到了泥石流,是一个科考队的姑娘救了我们。”
怕戈尔温听不明白,他接着补充道:“就是布卡的未婚妻。”
所以,布卡才会放弃乐队,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开一家旅行社,静静等着他的未婚妻回来。
戈尔温想,怪不得在车抛锚的时候,布卡会及时出现并施以援手。
“那你要一直待着这里吗?”
阿堂看起来很年轻,一场失意的感情不应该将他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怎么可能,把我说的像电视剧里的苦情男二似的。”阿堂振振有词:“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像是怕自己会舍不得,于是要规定一个具体的时间界限。
空气又安静下来,点燃的烟尾忽明忽暗,过了一会,阿堂又像否定自己似的开口:“也许我会永远留在这里也说不定。”
“永远太长了。”戈尔温说:“还不如多去做些喜欢的事。”
“你看起来只比我大十几岁吧?怎么说话和我爷爷一样。”阿堂嘀咕道。
“我可不想长命百岁。”
“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过的都很幸福,让我现在去死也不觉得可惜。”
戈尔温纳闷地问:“你才多大,怎么天天把死亡挂在嘴边?”
“不是吗?”阿堂反问他:“与其计算自己会在多少岁死去,还不如坦然接受,在意识的下一秒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