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远离了京都,最后在远州停下。
远州,地如其名,地方偏远,远离朝堂。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不喜见人的二皇子落个清静。
李承泽对谢必安挑选的宅院很满意,指使着两人在屋里梁上又挂了个秋千,天天赤着脚窝进去,一边吃葡萄一边晃荡。
不必提心吊胆的清闲日子是曾经的李承泽没有体验过的,很快就爱上了这里。唯一的不足,就是葡萄时常会缺少供应。
当然,其实远州的水果都有些短缺,只不过李承泽偏生只爱吃葡萄,所以只能察觉到葡萄不够。
谢必安出门还没回来,李承泽看着已经空了的葡萄盘有些兴致缺缺,连红楼都看不进去了,无聊中歪头,瞥见范无救正拿着匕首削梨,问:“你买的?”
“不是。”范无救头也没抬,“老谢买的。”
李承泽放心了,朝着范无救伸出手,“给我尝尝。”
范无救闻言,利落地将皮削好,恭敬地递过去,又盯着李承泽看。
李承泽咬了一口,果然,比上回甜多了,但还是比不过葡萄的甜意,他将那一口咽下,将缺了口的梨扔给范无救,“谢必安买个葡萄怎么还没回来?”
范无救接过梨,一边啃一边答,“兴许是被人群堵住了。听说这地方最近几天都在办什么集会,五年一次,热闹得很。”
既然是集会,那摆出来的物品种类必然繁多,自然会有李承泽心心念念的葡萄。
本来李承泽安安静静地待在宅子里,等谢必安回来之后给他投喂即可,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就想着立马将那酸甜可口的葡萄塞进嘴里。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不可收拾,李承泽双脚下了地,趿着鞋踹了踹将梨啃了大半的范无救,“走,陪我出去买葡萄去。”
范无救三两下将梨啃完,应了,“好嘞。”
李承泽虽说让范无救陪他出去走走,但那恐人的性子改不了,所以最后也只是自己蹲在了一颗远离人群的大树下,然后指使着范无救去给他买葡萄。
等了好一会儿,废了大劲的范无救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恭敬地给自家殿下递了一串葡萄过去。
依旧酸得要死。李承泽迫不及待塞了一颗进嘴,呸呸又吐了出来。
李承泽气得又拿葡萄往范无救身上砸,“再给我去买!”
范无救憨笑着,转身又挤进了人群。
他离开没多久,李承泽就听见了一句带着几分熟悉的惊天怒吼自身后响起。
“李、承、泽。”
李承泽被这声音吓得全身一颤,指间刚捻起用来打量的葡萄没拿稳,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他循着声音回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就扫见了那张熟悉的英挺眉眼。
然后,他左手上那一串葡萄也掉了。
明明隔了那么远,可李承泽似乎还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翻起的猩红。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一股凉意从头直到脚底,他知道他不该跑,否则就会坐实自己的身份,但心中的惊惧止不住。
所以,李承泽趁着气势汹汹的范闲还被挤在人堆里,撒腿就跑了。仍由范大人在身后如何怒吼,他都不曾回头。
但他慌乱中显然忘记了自己的某个老实属下也被他落在了身后。
范无救挑了半天,好不容易选了挂水灵的葡萄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熟悉的大树下,没见到自家优哉游哉蹲着的殿下,反而见到了一尊横眉怒目的凶神。
范闲三下五除二就将范无救绑了,用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扯下来的腰带。
他本来是打算用来绑那人的,但那人跑得太快,没追上,所以只好吃点亏,绑了范无救。
如今的范闲面如枯槁,双眼中布满血丝,浑身都泛着焦躁之意,看着可怖得很。
可范无救也是个硬气的,不管范闲怎么逼问,死咬方才那个不是李承泽,也不肯说出自己现下的居所。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在他拒绝的那刻范闲骤起的杀意,可他就是闭紧了嘴,怎么都不说。
失了耐心的范闲抬起手又准备揍人,却无意间扫见了范无救腰间贴着的书籍。
他心中一动,恢复了些许理智,蹲下来平视范无救,问:“你想参加春闱?”
范无救偏头不回。
范闲继续循循善诱,“这次春闱是我主持的,你将李承泽位置告知于我,我给你安排另一个身份,让你能安稳参加春闱,如何?”
范无救咬咬牙,还是说,“我们殿下已经死了,你要找他就去皇陵找。”
范闲定定看了他半晌,不知想到了哪,忽而又换了个方式询问,语气也软了不少,“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你家殿下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