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样捆好沈俊驰的四肢,将他的手脚都暴露出来,垂落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黯然。
他在这一刻,突然从恶魔变成了从前那个无力自保的小孩。
他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你什么都没做。哪怕你知道我在边防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你亲眼见到了,也没有立刻施救。”
“你是我的父亲,我一直期盼你能更爱我一点。可直到这一刻,你最爱的,依然是你自己。”他的脸复又变得狰狞,眼里燃烧着无尽的愤怒火焰:“那我也不用再讲什么父子情份,只需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说完,他一刀割向了沈俊驰的手腕。
整整两个小时的凌迟酷刑后,沈彦廷大发慈悲地掐死了他。
他扔掉刀刃,偏着头看了沈俊驰半晌,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他冲进一旁的洗手间里,大吐特吐,又临时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好受一点。
他甚至懒得再看沈俊驰一眼,顺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一路爬了出去。
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谢牧川不会放过他,沈家人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只是觉得有点悲哀。
想着自己浸淫在仇恨中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天真正为自己活过。
第七十二章 瓮中捉鳖
在这堪称绝境的局面里,他突然很想去见一个人。
唯一一个会共情他的人,他的同类。
是他亲手雕刻的维纳斯,每一份伤疤,每一个印记,都由他亲手刻录。
在那样的环境里,陆悠没有别的倚仗,只能谋求他的垂怜与施舍。
不再挣扎,不再求饶,会坦然地摊开身体迎接他,甚至会安然地在他怀里入睡。
因为少年被最爱的人抛弃了,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义和价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只能封闭内心。
他们在黑暗里相拥着取暖,彼此拥抱,在弥漫的血腥味中相依。
或许那是爱。占有,摧毁,拉下地狱共沉沦,怎么不算呢?
或许也不是爱,因为一颗充满仇恨的心,是学不会去爱人的。
他们只能撕扯、摧残,直至毁灭。
再见他的时候,乖狗狗会崩溃到哭泣吗?还是会害怕到颤抖呢?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最期待的画面,竟然是他顺从地让自己拥抱,用充满依恋的表情喊一声:“主人。”
他的幻想还没结束,就被突如其来的枪声给打破了。
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划过,死死嵌入了左侧的车门之中。
沈彦廷抬眼望去,发现在他去往铜山小镇的必经之路上,闪烁着无数耀眼的警灯。
等谢牧川赶到的时候,沈彦廷已经被赶到了一座废弃大楼中。
这曾经是他们的一处据点,但随着沈彦廷势力的崩盘,这里也逐渐沦为废墟。
外面的特警已经将大楼重重包围,现在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苍蝇,也绝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谢牧川刚下车,旁边的特警就拦住他道:“谢先生,先不要进去,里面情况不明,而且他们有枪。”
“沈彦廷呢?”谢牧川问。
“还在里面。”这人压低声音,透露道:“说是要活捉。”
一个活着的沈彦廷,价值可比死掉的大多了。
光是他知道的一些信息,就足以将很多人拉下马。
谢牧川又问:“围了多久了?”
“三个小时。”
谢牧川:“尝试过诱降吗?”
“这我们不清楚,指挥处在那边,您可以去跟处长交流。”特警朝不远处一指。
谢牧川点点头,和司机一起朝那边走去。
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最后指挥处竟然同意让他进入大楼里和沈彦廷交涉,虽然此次行动必定会有特警进行配合,但其危险性也是显而易见的。
谢牧川穿好防弹衣,将沉郁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黑沉沉的大楼。
持续了三四年的一场因果,也是时候来做个了结了。
——————————————
小镇的生活和平时并无什么不同,如果非要描述的话,或许是因为,变得安静了。
陆悠不明白,明明进出店面的客人增多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寂静。
像是心里空落了一块,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
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渴望,或许是其他什么……
他有尝试着将晚上的药量减少到一片,却总会在半夜时醒来。
当他看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也只能在无尽的寂寥中将自己抱紧。
他的确需要关怀,需要爱护,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他需要的很多。
哪怕对方不是谢牧川也可以,男人不过是占了先到先得的优势,抢在厄运降临前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