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心神微动,想起一件事,“你说过,顾瑾瑜三岁时走丢,责任在于你。她既偏爱顾瑾瑜,那顾瑾瑜失踪的那段时间,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一句话,揭开顾砚辞内心深处的伤疤。
他身子一颤,心脏阵阵钝痛,哑声说:“岂止是不太好过,简直是人间地狱。她不打我,在精神上折磨我。每天都逼我书写千字检讨书,当着家里几十个佣人的面大声念诵。最折磨我的是,她对检讨内容要求甚高,非要我用罪该万死之类的词语形容罪过。”
说到这,他的声音再度低哑几分,眼角浮现起若隐若现的泪花,“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段至暗时期,晚上,灯光雪亮,照耀着每一张看戏者的脸庞,我位于众目睽睽之下,朗声念诵自己的罪过。那些写在纸上都充满践踏意味的词汇,从我的嘴里冒出来,投射向四面八方,又回灌进我的耳朵里。化作无数枚锋利的匕首,划开我的颜面,切割我的自尊心。我表面上故作坚强,内心肝胆俱裂。我委屈,想哭又不能。从小形成的观念告诉我,男孩子伤心时不能哭,男孩子哭鼻子丢人现眼。”
似是对应自己所言,顾砚辞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痕干涸,苦笑一下自嘲,“长期当众检讨,再加上为写出让她满意的内容,我长期深刻反省自己,强制性给自己定罪。最后,我都认为,弄丢顾瑾瑜,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过。找不到她,我必须以死谢罪。找到她,我必须尽我所能弥补她。”
结婚将近一年,林浅这时才知道,顾砚辞也有不堪回首的陈年伤痛。
时隔十几年,他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再说起,依旧泪眼迷离,可见创伤之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声,不幸福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难得他能在自身都遍体鳞伤的情况下,化身小太阳,散发一身暖意治愈她。
怪不得他某些时刻忤逆不孝,跟甄苒势不两立。
原来他和甄苒之间,早有积怨。
如她猜测,顾砚辞眼底的眸色涌动,“这一段经历,不想还好。一想起,我自动忽略她孕育我所受的苦痛,只想跟她大吵一架,为那个饱受委屈的自己出口恶气。”
林浅走向顾砚辞坐着的沙发,挨着他坐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下颔抵住他的头发,轻声说:“如果你想哭,现在大哭一场也不迟。”
顾砚辞从她怀里抬起头,恍惚的眸光聚焦,思绪从久远之前拉回现实,“突然间矫情,顾太太,让你见笑了。”
“并没有,”林浅轻抿唇瓣,“听你所说,我喉咙堵得慌,心里难受得紧,像是有把刀子在心里戳呀戳。”
这句话,在顾砚辞耳朵里,自动转化成“胸闷气短喘不过气”。
他目光一凛,握住林浅的手臂,惴惴不安地问:“躯体化症状又来了?我的错,不该说这些揪心往事。”
第321章 控告顾瑾瑜买凶杀人
不等林浅答话,顾砚辞松开她的手臂,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勾着她的腿弯抱起她,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我们去医院。”
“放开!”林浅右手握成拳,在他的肩膀上敲击两下,“我没发作,就是心里有点堵。”
顾砚辞细看她的脸色,白里透红,呼吸的频率均匀平缓,额头处不见的冷汗。
看林浅确实没事,顾砚辞放下她,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当前时间,“到凌晨四点了,困吗?要不要睡一觉。”
之前睡了十多个小时,林浅精神抖擞。
她摇头:“我不困,倒是你,熬到现在还没睡,赶紧休息。”
她拿起丢在茶桌上的手机,放进连衣裙右侧的衣袋,手指一勾,解开系在顾砚辞脖子上的灰黑色领带,“睡吧,有情况我叫醒你。”
顾砚辞揉了揉左太阳穴,顺势坐进小沙发里,随手抖开一张毛毯,盖住上半身,闭上双眼说:“好,我眯一会儿。”
大抵是疲惫不堪,闭眼不过两三分钟,他酣然入梦,清瘦挺拔的上半身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
清晨,旭日东升,阳光穿过落地长窗的磨砂玻璃,洒入晃动跳跃的细碎光斑。
顾砚辞一觉未醒,怕自己吵醒他,林浅长时间躺在沙发上,既不说话也不动。
装在衣袋里,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颤动两下,显示有新的信息发来。
林浅拿出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她看到甄苒发来的信息:#都是你们害得,恬恬又疯了,症状一如病情最严重之时。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和你老婆为她陪葬。#
仅看文字,林浅想象得出,甄苒此时面容扭曲的狰狞表情。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