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在她肩头搭上一件外套,问她:“医生说,适当运动下,晒晒太阳,于病愈有益。今天的天气不错,温度不高不低,正适合散步,要出门走走吗?”
林浅又一次看向窗外,如顾砚辞所言,今天是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蓝天澄净,白云漂浮,云淡风轻的背景映衬着楼下花红柳绿的景象,构造出一派春和景明。
林浅盯着楼下的花园出神,七八分钟后,她揉了揉太阳穴问:“似乎,我一直待在病房里。每天除了吃药就是睡觉,我有多久没接触外界了?”
顾砚辞哑然,昨天,就在昨天,她还在花园里晒过日光浴。
她说很久没接触外界,大抵是刚做过MECT,导致她记忆错乱。
顾砚辞的心脏扯痛,年纪轻轻如她,本该是人生中最肆意潇洒的年龄,她却日复一日的受罪,活的浑浑噩噩。
“在屋子里闷得慌是吗?”顾砚辞压抑内心的酸楚,以正常平和的语调说:“走吧,咱俩去外边散散步,逛逛街。”
走出医院,站在街边的绿化带里,林浅盯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神思复又恍惚:“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仿佛,我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
顾砚辞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脑袋,盯着她问:“那你看我,是不是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林浅眼眶里的眼珠转来转去,认认真真地说:“还别说,真像几个月不见似的,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微风吹来,半空中的梧桐的树枝随风摇晃,片片绿叶随之落下,掉落在光洁地面上。
林浅抬起头,透过梧桐树杂乱无章的枝桠,看向白云飘浮的蓝天,心生感慨说:“要是医院的环境,也有绿化带里这么好,该有多好。”
顾砚辞心里一动,想到……
他徐徐说明:“榕城环境最好的疗养院,莫过于你以前去过的浣溪疗养院。你想去那里吗?想去我立马安排你转院。”
林浅的表情僵了僵,想到浣溪疗养院,她想到的不是湖泊烟波浩渺,风光堪比景区的好环境。
她想到的,唯有在那里治疗过的顾瑾瑜。
“我不去!”她的眼底浮现抗拒,冷冰冰地说:“顾瑾瑜活动过的地盘,我宁愿病死也不愿踏足。我去那里,只会触景生情想起她,病情一天更比一天重。”
顾砚辞:“……”
他知道林浅仇视顾瑾瑜,却不知她已仇视到连顾瑾瑜住过的疗养院,都一并仇视上的地步。
顾砚辞想说:疗养院的地盘那么大,顾瑾瑜住过的地方,也就一栋楼而已。
况且,那是疗养院,不是隶属顾瑾瑜的私人地盘。
转念一想,顾砚辞什么都没说。
他怕,怕一句话不对,刺激到林浅。
他正想转移话题,逗逗林浅,一串大小不一的肥皂泡,晃晃悠悠地从灌木丛后方飞出来。
闪烁着五彩斑斓光泽的肥皂泡,或是突然间破裂,或是飞上蓝天,或是悬浮于娇花嫩叶之间。
林浅出神地盯着那些肥皂泡,嘴角一勾,竟露出孩子气的纯真笑容。
她回忆起童年,有点出神地说:“小时候,我没什么玩具。同龄人抱着各式各样的玩具玩,我只能拿着塑料管,蘸一点肥皂水吹泡泡。”
顾砚辞琢磨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寻思着问:“你想弥补童年的遗憾,请小时候的自己玩玩具?好说,我们现在就去商场挑玩具。”
“不,”林浅感慨:“小时候真容易满足,一根塑料管,一盒肥皂泡,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像是打开话匣子,林浅突然间话多:“小时候盼着长大,希望自己赚好多好多的钱,自由自在的吃喝玩乐。现在,真的长大了,也有很多很多的钱,可我……”
她抬手双手,托住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肥皂泡,“顾砚辞,你信吗?十几分钟前,我很想一死了之。现在,我又想摆脱抑郁症,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着。”
她所说,顾砚辞相信。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
顾砚辞不奢望她像现在这样,一直乐观下去。
他只希望,她心情愉悦的时刻,延长再延长。
前方有个书报亭,附带小卖部。
小卖部售卖的物品里,恰好有状如照相机的泡泡机。
顾砚辞眼前一亮,拉着林浅走向小卖部,“小时候的玩具,长大了照样玩。”
他买下一个泡泡机,递给林浅:“看,时代进步了,吹泡泡的玩具也更新换代,升级成高科技。”
林浅哑然失笑,“咱俩的年龄,加起来都五十几岁了。咱在大街上玩小孩子的玩具,合适吗?”
她上一秒说“合适吗”,下一秒真香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