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火机点了烟,低头深吸一口,
“她小的时候,我忙着做生意,陪她的时间少,现在长大了,又要跟着我吃苦。娇娇,我没别的祈求,也没强求过她能有多大出息,就是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好。”
平安长大,再平凡不过的愿望。
傅云娇点点头说,“你和阿姨的心愿是一样的。放心吧,这事我知道分寸,我会和小云好好沟通的。”
“行,交给你了。”
两人安静并肩坐了一会,月由明转暗。
聂桉回想起自己母亲闲扯过的一些话,望烟蒂一闪一灭,淡淡开口道,
“这段时间,要是我妈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你就当她老糊涂罢,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不用放心上。”
傅云娇大概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把垂下的发握在手心,接话道,“我明白,阿姨就是有点担心你。”
“父母都这样。”聂桉又吸了口烟,吐出,“没闭眼之前,都放不下儿女。但...”
聂桉停顿住,烟落下一截。
“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
他转头,忽然深深注视着傅云娇。他望向傅云娇的眼底饱含了某种情绪,那情绪像潮水,涌住这个寒夜。
聂桉说,“我希望我女儿能过点好日子,别再为生活奔波操劳,别太辛苦。我知道,她值得过更好的生活,至少,至少比和我过的日子要强一点。”
他明明没再抽烟,可呼出口的话都带了烟味的苦涩。
“你能懂吗。”聂桉最后一句问到。
傅云娇在那一瞬,读懂了他那双眼想要道尽的千言万语,她轻声说,“我都懂的。”
其实有些话不必他说,她也了然于心。
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奢侈品。
有的人给不起,有的人留不住。
烟雾散去,那团火星被人碾灭,夜仍旧是那么深。
翌日清晨六点半,天亮得不够透彻,远方夜色下还挂了轮弯月。
距离春节越近,开往郊区的大巴车厢越是空荡。
人都往闹区聚集,傅云娇搭乘最早一班车,上车落座后,车厢内,算上司机也只有四人。
她找了个后排座位,把拎起的大包小包摞在脚边,
司机接完壶热水,从车后走到车前,腰间别着的钥匙叮铃作响。
他把住车门,冲四周喊了句,
“还有没有上车的?”
几秒无回应,司机带上门,坐回驾驶室打开广播电台。
早间电台缓缓流出一首老歌,歌词声声敲打在傅云娇的耳畔。
前调唱完,傅云娇的思绪也被歌曲拉回遥远的 2004 年。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傅云娇在心底自然接上下一句。
「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是呀,他也是如夏花一般短暂。
她太熟悉这首歌,不仅熟悉这句歌词,还熟悉为她唱歌的人。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窗边雾气,再看向掠过眼前的城市景色。
整个城市都在忙碌,没人会记得十年前这里是什么样。
就像也很少有人记得,十年前他是什么样了。
客车飞驰在高速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更无人知晓,为何有一个人听着听着歌,就莫名红了眼眶。
第25章 想到...
回忆像是跟在每个人身后的一枚影子,赶路时,你很少会注意到身后有他相伴。
可偶尔在某个瞬间,某个无关紧要的瞬间,你会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停下脚步,突然回头。
然后那个名为回忆的影子,静静地等在那里。
你看着他,他也正看着你。
蒋勋是什么时候想起傅云娇的呢。
第一次是在他百无聊赖地翻开餐盒的时候。
滑蛋牛肉羹,水油焖时蔬,火炙三文鱼,还有一碗藜麦饭。
食材搭配均匀,每道菜都是精致烹煮过的,但蒋勋挑了两筷子,吃到嘴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傅云娇做过的菜。
第二次是在一个午后。
裴医生同他坐在院廊上。
面前摆放的茶是刚出汤的生普洱,入口回甘快,略带苦底。裴医生抿了两小口,捧了茶碗,闲聊似地开口问道,“最近睡眠怎么样。”
蒋勋答,就那样。
“有做什么有意思的梦吗?”裴医生又问。
蒋勋没回答,他习惯了裴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这套流程,开门见山说,“不用来这么一步了,你开的安眠药我没吃完。”
他说着,看了裴医生一眼,“要做新的心理评估是吧,把你那套表格拿出来吧,早做完早了事。”
“不急。”裴医生笑笑,对他有所防范的态度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