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第一次认真地去看蒋勋的背影。
他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从头颅到肩颈,右半边塌下的线条,让傅云娇联想起麦田里被冰霜压倒的稻苗。
蒋振庭说的那些话,傅云娇也听见了,她似乎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蒋勋,但现在,说什么又好像是不太合适的。
最后她一直等到蒋勋身影隐去走廊尽头,也没开口。
默默把那碗已经放凉的红糖鸡蛋,摆回茶几,叹息一声。
那晚,哄完小也睡后,傅云娇在浴室洗漱。
连续的暴雪天让湿衣越来越难干。
傅云娇手洗过小也的衣袜和自己几件贴身衣物,拧干水,放在盆子内。
他们住的房间没有可挂衣物的地方,傅云娇转了片刻,搬上一把木椅,带着盆子出了房门。
在离她不远的储藏室门口,有处宽敞地,傅云娇立稳木椅,站上去,将口袋里放着约两米长的细绳拿出,分别系在门框和另侧圆柱上,拉直,绷成根晾衣绳。
室内有足够的暖气,傅云娇把盆内装的几件衣服一一抻开,搭在绳上,想如此过一晚,衣物差不多也能有七八成干。
她晾好衣服后,又留心把带出来的脸盆放在衣服下接水,挪了几下位置,确定不会留下水印后。
傅云娇搬起木椅,回房躺下。
时至深夜,傅云娇半睡半醒间,忽闻有异响传来。
隔着房门,傅云娇听不真切,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起初以为是屋外风刮过窗帘带起的声响,没放在心上。
可翻身闭眼后,那声响没有停歇,反倒越来越清晰。
傅云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趴在门边,耳朵抵在门框上。
没错,声音确实从门外透进来的。
哐哐当当,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地面,又像有人在翻箱倒柜。
傅云娇屏息听了半分钟,想这家如果不是进了老鼠...那很可能就是进了贼。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回望了眼熟睡的小也,强令自己定住心神。
她手摸上门把,在脑中飞快地分析了几种可能。
这种高档小区也会进小偷吗?
小偷是怎么进来的呢?
是单人还会是团伙?
虽说她在睡前反锁了门,可外面还晾着衣服,若真是进了小偷,那他一定知道楼下是住着人的。
难保他翻完储藏室,发现没什么值钱东西后,不会破门而入,来他们这房间。
况且...楼上还有蒋勋...
想到这,傅云娇皱紧眉,思考躲在房内可能不是种好办法。
眼下要紧的是去确认门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悄声回到床边,给自己提了提气,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她随身带了许多年的,瑞士军刀。
那是把极小巧的刀,五指并拢就能轻巧握在手中。
刀柄泛着银光,内侧刻了两个浅浅的字母缩写-XJ。
傅云娇望着它,回忆起这把刀的主人。
这柄刀,原是他十八岁时送她的礼物。
一晃十年过去。他的一颦一笑都仿佛还在眼前,她记得,他站在那条小巷路口,对她说,不要害怕,无论何时他都会在的。
傅云娇想着,一颗心缓慢下跳动频率。
她缓缓闭眼,在心中默念了下他的名字,攥紧刀把。
门开得了无声响。
黑暗中,傅云娇只能凭稀疏光线,辨别方向。
她踮起脚尖,贴着墙角,每挪一步都小心翼翼...
滴答,滴答...
衣物滴落的水滴,重重砸在傅云娇耳膜上...
仅仅几步的距离,傅云娇却宛若走在高空钢丝,心悬一线。
她蜷起脚趾,慢慢向异响方向靠近。
储藏室的门被开了半边,傅云娇迅速伏低身子,躲去门后。
透过缝隙,她看见门后的确有个黑影正弯腰翻找东西。
傅云娇整颗心提到嗓子眼...捂住口鼻,不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暴露。
她后背脊梁一阵阵发冷,脚下也因紧张而挪不动步子。
再不跑就迟了!
傅云娇掐拧大腿,让痛觉刺激到蹲麻的脚底,歪扭着站起,连忙想调转头跑回房内报警。
可她脚步刚刚偏过一寸,那人也恰在这时出来。
他们迎面相碰,那人似乎先看见了她,抬手在她背后喊了句,喂。
在撞见他的一刹那,傅云娇心中大骇,尖叫一声,再顾不得思考。
“你别过来,我手里可有刀!” 傅云娇口中大喝,随手抓起尖刀挥向前...
慌乱间,她好像正刺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扬手。
哗啦裂帛作响,漫天飘起粉尘...
整个储藏室被笼在灰白中。
傅云娇以为自己划破了歹人的胸口,刚想跑,又被眼前粉尘蒙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