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热茶下肚,白芷心中熨帖无比,半眯着眼,红唇轻启,一首清柔的曲子从口中哼唱而出。
“头痛欲裂苦难当,上点百会下承浆;前为山根后风池,再加左右是太阳。咽喉有病不能言,关冲照海上廉泉;天突双阳太溪水,天容一点即开音……”
竟然将针灸技法编成了朗朗上口的顺口溜,还为其谱写了舒缓流畅的曲子!
顾南星不禁在心中暗暗叫绝。
白芷的声音虽不甚大,入耳却有说不出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被熨烫过,没有一处不伏贴;身上的所有感官,像被洗涤过,没有一个不畅快。
顾南星觉得书中所说一字一珠,也不过如此。
而且他发现,以前无论如何也记不下来的知识,此时竟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灌进了脑子。
又快又牢固。
又唱了几句,白芷便停了下来,看到已闭目陶醉的顾南星,不由气笑了,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点对方的额头。
“我是在告诉你方法,不是让你来听曲儿的!”
“堂姐此法甚妙!只消一遍,我便记住了大概,若是再多哼唱几次,我必定能够全部记下!”
顾南星兴奋不已,这些天背不出书而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瞬间烟消云散,不由撒起娇来。
“好堂姐,你把剩下的也教给我吧!”
“也罢,我只教你这一首,其他的还是要你自己多理解多总结,自己想出来的,往往比别人教给你的更印象深刻。再者,也不能全然死记书本,还是要多向外祖学习,积累经验才是。”
“堂姐,我知道了!”
顾南星目光灼灼的看向眼前身姿挺拔的女子,干劲十足。
“顾太医果然家学渊源,连外孙女都教养的如此出色。”
“只是一点雕虫小技,容王爷过誉了。”
屋中二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卖力,谁也没有发现,门外的两个人早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顾太医,三日后,容与定会如约到访。”
厉容与示意,便有侍卫从顾菘蓝手中接过轮椅,向门外走去。
“恭送容王爷。”
顾菘蓝亲自将人送出门口,礼数十分周全,却也正巧错过厉容与越过他,飘向身后小院的微妙目光。
“十一,去查一查顾菘蓝的这个外孙女。”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回王爷,她就是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的乐安县主,白府的大小姐白芷。”
“原来是她,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原本定下的晟王妃。”
厉容与哂笑一声,满是嘲讽。
十一不知是在笑谁,不敢多嘴。
“走吧,皇帝还在宫中等我下棋。”
马车在顾菘蓝的目送中远去,他舒了口气,容王不愧是镇守西南近十年的统帅,被世人奉作“杀神”的男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胆战心惊。
也不知道是何人,竟能让这尊“杀神”身中奇毒,不得不断腿保命。
“爷爷!”
“外祖父!”
终于等到顾菘蓝,白芷恭敬的执弟子礼,顾南星也有样学样,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在眼前,顾菘蓝满意的点点头,他先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
“南星,那日我留给你们的题,可有答案了?”
“回爷爷的话,孙儿已经想好了。外祖那日问我和堂姐,如果遇到仇人或者罪孽深重的人身受重伤,并向我求救,我是否会施救。孙儿的答案很简单,我不会救!”
“为何不救?”
“因为他是坏人啊!坏人怎配得到救助?”
顾菘蓝点点头,看向静立一旁,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刚毅的外孙女。
“芷儿,你的答案呢?”
“回外祖,芷儿会救!”
顾南星闻言正要反驳,却被顾菘蓝用眼神制止。
“为何?”
“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身为医者,职责便是救死扶伤,而不是看这个人的德行。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判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根本无权也没有这个能力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那我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好恶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可是对方真的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堂姐也要救吗?”
顾南星皱着眉头,十分不解,通过刚才的接触,他感觉堂姐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啊!
“自然还是会救的。不过千人千面,治病亦有千法。一个人的生死我不能随意决定,可是我却能决定治疗对方的方法。”
闻言,顾菘蓝微微挑眉,似是明白了她的想法。
顾南星却憨厚的挠挠头,一脸迷茫。
“打个比方,若是普通人中箭,我定会先想办法为其止痛止血,再细致的剔除腐肉,拔箭上药,悉心照料。而如果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