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洞穿血肉,星盗乘机摆脱控制,只是深绿的眼睛还在不停地颤动着,仿佛经受了什么酷刑。
耳道忽然一痛,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钻了进来。
孟斯白身子晃了一下,视野模糊起来——
“啊……找到了。”
模糊而虚幻的视野之中,王虫抬手,像是在虚空指挥着什么一样,终于吐出了最终的目的地:“原来是……帝星啊。”
喃喃声响在耳畔,却仿若惊雷,绞得大脑剧痛,孟斯白终于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
是夜。
商台江。
光脑响起提示音时,裴端明竟似早有预料。
他抬起手臂,垂眼听着对面人传来的信息。
“陛下……”
断断续续的、和着血的话语从对面传来,仿佛来信者已经濒死,却还挣扎着要吐出最后的言语。
“诺……王虫……”
“滋——”
所有话语,都化作最后一声冰冷的截断。
裴端明神色平静地放下光脑,转身抬头。
深黑双眸望出去。
落地窗外,无边的夜色覆盖了这片土地,看上去与往日里没有任何差别。
但足够强大的精神海却隐隐能察觉到些不对劲——
月色明亮,但夜色却浓稠,生生将月色逼走。
黑暗丝丝缕缕,缠绕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非人之物。
裴端明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蔓延了极长的王虫触须。
手指轻轻抚上透明窗户,他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嘶嘶呼唤声:
“阿斐……阿斐……”
声音哀怨,仿若被恋人抛弃。
不,对于虫族来说,或许被虫母抛弃更为合适一些。
裴端明神色不变,只是垂了垂眼,强大的精神力霍然绽开,将周身试图入侵的黑色精神力绞得粉碎。
大脑撕裂般,但他也只是微微晃了下身子。
在两股精神力对抗的那一瞬间,AI防护系统像是终于发现了敌袭一样,刺耳的警告声响彻整座城市。
居民大都已经习惯这时不时的战争,警告声响起又落下,黑夜中没有光源亮起,但所有人都已无声无息藏进了防空洞里。
裴端明垂了垂眼。
他准确地叫出了那个名字:“诺伊斯。”
王虫没有回话,只是空气中隐隐传来嘶嘶的声音。
人类的皇帝厌恶地皱起眉,评价道:“你和十几年前……真是一点没变。”
下一刻,光源骤然亮起,监测系统精准报出了王虫的位置,高功率的迫机炮也直接对准王虫匿身所在,倒数三秒便要开炮。
王虫蠕动着的身体终于短暂地停止了一下。
他发出轻嘶的警惕声音,缓缓退出了这片空域。
裴端明眸光不变,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后,他轻轻抬手。
一身军装的alpha推门而入,左眼的机械质感无声宣告着来人的身份。
竟是“驻外已久”的兰长观。
兰长观走到裴端明面前,微微俯身等待着安排。
“去理监局。”
裴端明的声音有些困顿和疲倦。
“将孟斯白和应行游带回来。”
兰长观轻声应下。
空气安静了一下,裴端明又补充道:“带上精神力相关设备。”
虽然王虫已经退走。
但谨慎为上。
裴端明微微叹气。
王虫的卷土重来,他竟不是很意外。
哪怕亲眼看着王虫被虫巢吞没……但当时王虫那怨毒的、猩红的双眸,就已经隐隐告诉了他:这不是一切的终结。
但他不会允许。
裴端明手指无意识蜷起,似乎想要握住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才惊醒自己的动作,又飞速放开——
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裴然经历那样的事情了。
那样形态扭曲的、样貌可怖的王虫。
裴然幼年时,竟与之相处了整整两年。
怀中似乎坠来什么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温热躯体,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清润润的黑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死寂……
裴端明闭了闭眼。
他少时登基,意外身亡的父亲给他留下一大堆烂摊子,以至于他连学都没来得及上完,就匆匆前往边境。
那时候他还年轻,锋芒毕露,只等着平定了前线再腾出手整治后方,谁知竟迫使他这一脉的、一直支持着他的亲王殿下被迫带着幼子来到前线,并……最终为了救出幼子,而死在虫巢之中。
那之后的两年年,他几次深入虫域,才终于抢回了那个孩子。
七岁。
七岁。多么关键的节点,分化的年龄。
他不知道在虫域的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永远都忘不了单人机甲上,幼小的omega痛苦到快要撕裂自己的样子。
裴端明怔怔地回忆着过去,心口再一次传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