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书低头自己脚尖,有些自嘲地抽空想道:果然逃避、懦弱是没有用的,该来的始终会来。
“你……”陈母神情灰败地看着她,彻底接受了这一事实,可她还留有一丝希望,做最后的退步,“没关系,没关系,以前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只要你跟她分手……”
然而,看着陈予书波澜不惊的面孔,她心里一骇,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开始成形。
陈母从开始的宽恕期盼,逐渐变成了求告乞请:“小书,跟她断了好不好,当没发生这个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和她分了吧,行不行?”
“等我回去,我们就搬家,离她远远的……”
光是这么听着,陈予书就心痛不已,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我不会……不会跟陆微分手,我喜欢她,我不可能跟她分开。”
似曾相识的话落在耳畔,心中预感成真,陈母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尽了一般,斜着肩,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最后生出深深记恨。
“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跟着她,就没学到过好!”
“早就听说,学艺术的生活混乱、德性差,一个陆微,一个那什么许安,都不是好人!”
“自己不学好,非得把你们也带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
“早知今日,我就该带着你,离她远远的!”
所有的罪恶全归结在了陆微身上。
陈予书紧紧咬着唇,破皮浸出血,满腔铁锈腥气味,她却一丁点也感觉不到疼。
“跟陆微无关。”她启唇,淡淡反驳,极力控制着发抖的声线,“我知道,你从来就不喜欢她,你觉得,她会影响我的学习,会把我带入歧途。”
“可是。”
陈予书仰头,深深吸了口气。
“你忘了吗,我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天才,进进退退,本就是常事,没有人能永远站在顶峰。”
“但是,陪在我身边的,安慰我的,鼓励我的,永远是陆微。”
“我刻苦学习,努力进取,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选择,选择未来仍然可以有她。”
“而如今,哪怕到现在,你仍觉得,是她害了我。”
“可是,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她的啊,比她还要早好久好久。”
“是我暗恋不得,是我做梦都想跟她在一起。”
“对你来说,是误入歧途。可对我来说,是愿望成真。”
“这一切,都是我主导的。”
“只要我有什么错处,你全都归咎到陆微身上。可是,要真说到谁是受害者,那一定不会是我。”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只是,你要怪就怪我,要骂就骂我吧。”
陈母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死了心要跟她在一起是吧?”
“连你妈的死活都不顾了是吧?哪怕是我死了,你也要跟她在一起吗?”陈母猛地站起身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陈予书。
陈予书一愣,心道了声果不其然,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悲戚的笑:“你当然可以这么做,结果也能想象,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顺从,谁让你是我妈呢。”
"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敢以此来威胁我。"
“而我也知道,不管是我,还是陆微……”提到这个名字,陈予书心脏一阵揪痛,“我们都不可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一起。”
“最后,你会达成你的目的,你可以将我们分开。”
“可是……”说到这里,陈予书已心如死灰,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我不知道,那时的我,还会是我吗,还会在哪里。”
“你知道什么?你若真知道我是你妈,你就不会跟她在一起!”
“还威胁我?我不信,你离开她真的会死。”
陈予书手死死攥成拳头,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我怎么会想不到你呢,哪怕是在最幸福的时候,你都会从我脑中闪过,提醒着我所有的欢快都是短暂的,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陈母歇斯底里,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没有我哪来的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该说的都说完了,陈予书彻底没了力气再与她对峙。
从酒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晚上的冷风一阵阵吹过,她身上的一件薄外套根本不能御寒。
起初,只是微微发着抖,渐渐的,骨骼都开始战栗起来,脚步虚浮,似乎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上。
在广场找到一个公共座椅坐下,陈予书抱着双臂,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温热的液体从双眸涌出,旋即变冷。
就在这时,一件仍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路灯下,投射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