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笑笑,她的心思就单纯地摆在脸上,任何一个宫人都能看的明白。
他们一同往厢房走去,夜色逐渐黯淡,屋檐下已经挂上了明亮的灯笼,映照出人的影子。
余窈偏头去看面庞俊秀的男子。
“主子的身世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出生源于一场天崩地裂的颠覆。”常平没有等她开口问,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点明了今日萧焱失控的原因。
余窈虽然没有听很懂,但还是认真地保持了安静,让常平继续说下去。
“传承的千百年的礼法,绵延了人们血脉中的伦理全都被颠覆了。所以,许多人觉得主子不该出现在这世间,更不该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他们不敢对更尊贵的存在质疑,所以就把矛头瞄向了更弱的一方。”
“主子的生母出身大族,是无可挑剔的世家贵女。世家最要脸面,最重礼法,于是,一场来自亲人间的“跪请”就开始了。主子的母族一方,他们请求主子的生母为了保全家族的荣誉而死,也许当中还有其他势力的推动吧,但都不重要,主子的生母那位夫人最终选择了家族,自戕于主子的面前。”
“那时,主子还很年幼,从此失去庇佑,活的很是……辛苦。”
常平回忆着遥远的一切,目光似是透过空气看到了从前。
他的亲生父亲,公仪淳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
公仪淳带头逼迫淑夫人自戕,有功当得赏,然后成功爬上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再然后,数年过去,显赫一时的公仪家抄家灭族,他这个公仪家的公子也成了一名阉人,进入宫中挣扎。
到了现在,他公仪的姓氏也不复存在了,或许只有天子一个人还记得吧。
第63章
尽管余窈对常平口中所谓的礼法伦理颠覆的话不是很理解,然而大概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郎君他的出生不受人期许,一些人看不惯他就联合他外祖家的人逼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郎君之后的生活很艰辛,肯定受了不少欺凌,好比她在大伯父家里寄人篱下的那段日子。
或者,还要不如。
余窈心疼不已,同时也更加气愤,“郎君那时既然年幼,又碍着那些人什么了。他们用卑劣的手段逼迫郎君的母亲去死,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无能罢了。”
因为无能,所以只敢对弱小的妇孺下手。
因为心虚,所以任由郎君一个年幼的孩子受人欺负。
常平收回了充满回忆的目光,嗓音有些低沉,“不错,那些人的手段的确卑劣,可是在他们看来,他们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用一个女人的死来掩盖先帝杀兄夺位的事实,同时说服他们自己祸水已除法理已正,然后他们就能接着心安理得地做新朝的臣子,吹嘘天子的英明神武。
再划算不过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在混鱼摸水推波助澜,比如颇为忌惮淑夫人的郭皇后。常平进宫成为阉人后了解过,那时淑夫人可谓是独受先帝恩宠,连带着她所诞下的陛下出生不久就被封为信王。
他的父亲公仪淳应当就是私下得了郭家的授意,也因此在陛下逐渐得势后,郭氏一族和郭皇后的下场异常惨烈,比公仪家尤甚。
起码,公仪家的幼子,现在的他还活着,而郭氏全族一滴血脉都没留下。
至今,朝中对郭这个字噤若寒蝉。
“今日,主子在回去的途中便是因为遇到了自己母族一方的人而动了怒。主子得势后,他们有意和主子修好。”常平言简意赅,向余窈道明了其中的恩恩怨怨。
余窈紧紧抿着唇,想到自己的父母若是被人活活逼死,多年后自己有了权势,那些人又来若无其事地和她叙亲,她也怒了。
“好一群不要脸的人,武卫军应该把他们全都赶跑,赶不跑就抓起来!”少女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厌恶,她对大伯父一家都没这么讨厌过。
郎君的母族一家真令人恶心作呕!
“娘子说得对,不过下一次他们估计也没机会被赶跑了。”常平长长吐出一口郁气,阴柔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薄凉的笑意。
褚家老夫人也只能护住他们一次,陛下今日肯放过他们已经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想到陛下骤然松开褚家小娘子的场景,常平的眸色转深,轻轻推开厢房的房门,状似无意地问了余窈一个问题。
“主子被扯断的红色珠串可是娘子所送?”正是因为那珠串被扯断,陛下才改变了要杀了褚家小娘子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