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菡细细数了数所有的包袱,除了厚实的被褥衣物,还有各样干粮,就连水袋也提前备了好几个。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季菡从马车下方拿起一个匣子来,表情略有些沉重。
这里面放的是匕首,裴淮说了,若真到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放手厮杀一搏了。
季菡打开匣子,边上人一看里头的东西,也都噤声严肃起来。
“除了霖哥儿,咱们一人藏一把。”
气氛略有些沉重,望着周边不知尽头的草野小道,大家只能尽量坐得更近些,努力汲取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到第四日,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了,好在眼下就快要到最近的溪州,听裴淮讲,溪州驻守的主将是位颇有本事的,守备尤为森严,等到入了城便没事了。
去溪州的道路慢慢从小道变成了大道,因着要入城门,这也是必经的地方。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季菡每隔几下就要撩开帘帐看看外头的情况。
谁知,远远地她便看到一群人成群结队的慢慢涌了过来。
她细细一看,那群人衣衫褴褛,手上还拿着石头等利器,一看就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专在这蹲守入城的车队。
虽说这群人个个都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季菡明白,人一旦到了快要死的时候是顾不上许多的,况且这马车里的人都是些老弱妇孺,怎能抵挡上那几十个拿着器具攻击人的流民。
裴淮也瞧见了,厉声道:“坐好!”
两腿猛地一夹,裴淮挺直上半身,惊得马儿提高了速度,拼了老命往城门方向跑去。
那群流民一见几人要跑,便和饿狼似的跟着跑,仿佛是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毕竟马儿日夜不休的奔波了好几天,慢慢的越发失了力气,而季菡则眼睁睁看着后头的流民就要追上来……
裴语嫣已是怕的捏住了季菡的袖口,慌声大叫:“大哥哥他们要追上来了!”
裴淮并不被这样紧张的氛围影响,愈发定了精神,毫不留情的将马匹的速度又提了上去。
一来一回,已是见到城门口的影子了。
可偏巧就在此时,马匹彻底没了力气,任如何拉拽也不肯再放快半分。
流民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马车的边框,季菡甚至看清了那人手上被磨得锋利的石头,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液。
大家心照不宣的掏出了匕首,就连老太太也毫不畏惧的举起凶器,将霖哥儿牢牢护在了身下。
“待会我挡在前头,反正也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们得了空,便快跑吧。”
嫣姐儿和霖哥儿同时红了眼,季菡望着她花白的斑发也觉得酸涩不已。
霖哥儿扑上去,拿过老太太手中的刀。
“霖儿长大了,祖母,让霖儿护着你。”
便在这时,那腿脚最灵便的流民已是能将手伸够窗帐里,霖哥儿下意识的挥起刀,却没想到自个儿的手腕被一下子挟持住,竟然是要将他整个人拖出去!
季菡几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和嫣姐儿赶忙举起自己手里的匕首,赶忙拉扯住霖哥儿。
马车要停下已是来不及,只听裴淮大喊了一声——
“毕安!”
霎时间,从那不远处的城门内突然钻出来一队兵马,似是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宛如天神降临驰骋而来。
为首的是位面貌刚毅的男子,率先将抓着霖哥儿的流民拦下。
眼瞧着事情不对,这些流民撒腿便跑。
马车停了下来。
季菡这才发现,裴淮与眼前的将军竟是认识的。
陈毕安翻身下马,快步跑向裴淮,还未等他发话便单膝跪了地,拱手厉声道:“末将听从大人吩咐,安抚招顺那些流民,现如今溪州城内已有千余,都是壮年。”
裴淮微微颔首,将他托起身:“你做的很好。”
陈毕安看了看他身后的裴家人:“大人,先让亲眷们进城安顿吧,属下早备好了地方。”
裴淮望向那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没多加思考,便径直走到了季菡面前,紧紧看着她。
“这些日子我恐怕不能时常回来,你们且先在这里住着,毕安做事稳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我会让一队暗卫守在附近,出行定要当心些。”
季菡听着他这么嘱托,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有些着急道:“你要平安。”
裴淮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眸光柔和:“听娘子的。”
这回,没等季菡老脸红了嗔怪,裴淮便只留个背影给她。
世事动荡的极为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