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岩洞是半开发的,泉水流动的声音很清晰,往前走两步,绕开狰狞崎岖的岩石,他远远看见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
安澈轻轻打了个喷嚏。
水声停了一下,安澈还没看清来人,一阵寒冷的气流就涌了过来,冰冷手掌贴在安澈脸颊,寒霜几乎在他手上凝结。
他冻得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有水滴滑落:“尊上。”
极夜魔尊收回手,他穿得极薄,浸湿的衣服贴着身体,前襟半开,裸露出湿漉漉的肌肉,线条流畅,随着呼吸起伏舒展又隐藏在衣袍下,极有力量感。
他收回手,往安澈那儿又走了两步,肌肉更是若隐若现。
安澈像被烫到了般猛地收回视线,垂眸道:“尊上,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
极夜魔尊挥手,安澈只觉得身上的寒意瞬间消失无踪,身子轻盈了许多。
黑团子从他袖袍滑落,扑到冰泉里欢快地洗着澡,看起来很适应这里,飘着飘着就沉底了,水面上咕噜咕噜冒了两个泡,半天没动静。
安澈担忧地走近了些蹲下来:“它没事吧?”
极夜魔尊站在他身后,声音有些轻柔:“不用担心它,它的生命力很顽强,一般情况奈何不了他。”
安澈叹了一口气,温柔地说:“我是怕它越长大越蠢,哪天把自己作没了。”
极夜魔尊:“……这个也不用担心。”
安澈说:“也是,它也不让人操心,饿了会自己吞妖怪吃,很有灵性。”
为那只可怜的狐妖默哀。
极夜魔尊也重新回到冰泉中,他并无多余的表情,安澈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动作放缓了许多。
极夜魔尊在冰泉中转身,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处境他也行动自如,好像冰泉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说吧,你突然过来这么一趟,想问什么?”
安澈轻轻说:“我就不能是想见见你吗?”
极夜魔尊眉毛微扬:“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说这句话的。”
安澈微微笑了一下:“我以为以我们之前的关系,你不会怀疑我。”
极夜魔尊这时是真笑了,又说:“如果你不是哄我开心就好了。”
安澈还想说什么,极夜魔尊已经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你先坐一会儿,我压一**内的伤势。”
安澈只好惋惜地闭了嘴。
那冰泉周围的壁沿凝固起厚厚的冰,安澈摸了一下,立刻感受到里面孕育着深厚的魔气,甚至隐隐有缠上他手的意思。
安澈缩回手,觉得体内的妖气又开始躁动起来,但他这是已经能很好压制妖气了,就着这个距离他盘腿坐下,缓缓运转着体内的妖气。
自从他修为渐渐回来,身体好了些以后,总有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涌上来。
有些并不完整,最清晰的一个飘在安澈脑海中,他眨了眨眼,用灵识轻轻碰了下。
·
安澈是九阳宗最小的小师弟,被梦泽真人收为徒弟以后,从小在九阳宗长大,性格顽皮好动,待在九阳宗的时间很少,几乎是满世界乱跑。
他幼时的性格同现在大不相同。
那时他大约只有十五六岁,某次的秘境里,他与同门弟子走散,不小心误入了一处寒潭,被一条千年蛇妖追着到处乱跑,被一口咬在肩膀,差点命丧于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飞剑横空斩断蛇妖头颅,安澈被救下来,却也因为毒素昏迷过去。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一天。
破败洞穴,简陋草叶铺的垫子。
安澈撑起身子,却陡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丧失理智野兽的眼睛,安澈只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野兽从阴影中走出来——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大半张脸被烧伤,看不出原来的面容,可即便他满身伤口,无比狼狈,也依旧危险而神秘,像只独狼。
也许他被带回来只是个意外。
他不敢动,那个怪人也立在原地,他们对视了很久,直到那人察觉到安澈没有威胁才缓缓移开视线。
他没有轻举妄动,这个人仍在观察自己。
安澈犹豫一下,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你救了我,出去以后我必定登门答谢,你有什么想要的法器灵宝只管说,我都能给你弄来。”
那人沉默良久,此刻终于开口了:“闭嘴。”
安澈一噎,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不稀罕宝物法器,为什么要救人?
他其实没力气想那么多,肩膀上的伤口只草草包扎,毒素还滞留在身体里久久淤积,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意让他头痛如针扎,几乎忍不住要撞墙。
安澈昏昏欲睡之中,总算看见面前那个怪人动了动,那双眼睛似乎褪去了刚刚的血红色,变成了浅而又浅的金色,他似乎扶起了安澈,随后闻到了一阵草木清香,彻底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