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也好奇,为什么安澈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照片的存在,明明那件衬衫在第二天的时候已经被俱乐部的人送回来了,安澈是知情的,但连续好几天也只是一片风平浪静,几乎让他怀疑那张照片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很明显又不完全是。
他不知道安澈是不想追究这种小事还是在酝酿着什么,他猜不到。
饭后他踏入久违的琴房,这里陈设依旧,被佣人天天打扫,纤尘不染。
祁南细细抚摸这架华贵奢侈的钢琴,淡漠的眼里浮现的是半个月前季川云发来的短信。
“温明煦当初一度迷上了钢琴,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他家里请了个老师来教,学了有大半年,于是安总亲自买了那架价格不菲的钢琴,装修了琴房,本想当做礼物送给温明煦,见面的时候提过一嘴,可惜啊,温明煦拒绝了。”
“安总财大气粗,干脆把琴房当做摆设,只不过除了打扫的佣人和他自己,他从来没让别人进去过,你进去找找,说不定还有温明煦用过的痕迹。”
季川云还不知道祁南已经用过这间琴房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过祁南能进去看,不过谁知道,造化就这么弄人。
祁南按下一个个琴键,流畅自然的音调缓缓组成一首曲子,没有成型的歌曲,只有沉郁的调子。
他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柜子发起了呆,不过他发呆的时间不久,很快又看着钢琴,弹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没什么好纠结的。
对他来说,安澈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好人,甚至能算得上贵人,他借着安澈逃离那个家,得到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资源,齐山还交给他了一部分卡,又给他账户转了许多活钱,这些东西都是安澈给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无条件供给祁南这些,尽管他觉得这些都是因为温明煦。
曾经他想要拉着人鱼死网破,他想就这样嫉恨又丑陋地死去,上天待他不公,于是他不仅要郭二死,还要活着的舅舅全家遭到疯狂报复,负债只是送上的一份薄礼而已。
现在他得到了曾经想要的所有,却依旧难受。
这就像一场绚烂的梦,给不了他实感,别墅里所有人尊敬他,可就连地位不算低的齐山都不敢跟他说话,原因便是那个荒诞的想法。
偌大一栋房子,他同安澈同吃住,却总有一层隔阂,连最平常的对话都好像空洞,他变得沉默。
躺在床上睡觉时,祁南偶尔会失眠,他难以相信自己会困于感情,他甚至以为自己从未拥有过正常的情绪。
每当他下定决心远离安澈时,安澈总会开始关心他,让他以为安澈也有那么一些在乎他。
这一切因安澈而起。
让他着迷,让他痛苦。
第74章 :
安澈对祁南有超乎想象的耐心。
这不像是一时兴起逗弄小孩的样子,反而精细而又持久。
又不期待他做出什么回馈,不论他反应如何,安澈都不会有意外。
成熟、冷静,目标性强。
练过两三首曲子以后,门被推开,沐浴过后穿着一身睡袍的安澈拿了本书走进来。
他坐在那架钢琴旁边的沙发上,打开小台灯,分外闲适:“外边下雨了。”
琴房隔音很好,祁南瞥了眼窗户,才从愈发阴暗的外景观察到那点蒙蒙细雨。
他问:“你喜欢雨吗?”
安澈说:“有时喜欢。下雨声很嘈杂,但睡觉的时候很舒服。”
有时也烦,有次接到系统特殊任务时,他冒着雨蹲了三个小时的点,硬抗过去的。
越窄小的地方越难受,湿漉漉又黏腻的衣服,潮湿恶臭的巷子,不时还有老鼠虫子,很难受。
但这些不用跟祁南讲。
安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里有温润的光:“雨过天晴以后,空气都会清新不少,我小时候光着脚在草坪里打滚,浑身是水,被我爹拖回去骂了一顿。”
祁南有些想象不出来安澈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经历,他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我小时候也这样,我爸妈……倒是没那么严格,我出去淋过一次雨,他们就给我买了一整套雨具,每次出门都要从头到脚把我包的严严实实,后来我就不爱出去了。”
安澈说:“包成粽子那样?”
祁南点头,煞有介事地说:“还得打两个蝴蝶结。”
安澈又稍稍弯眉,卧蚕的痕迹很浅很浅,又那样显眼,他整张脸上冷漠的部分都被这个算不上笑的表情融化了,很柔软。
祁南想知道他的脸捏起来是不是也那样软。
他看着安澈将那本书摊开放在膝盖上,似乎不急着看,也不急着拿走。
他们又聊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看起来很浪费时间,但这些天来他心里的孤独却实实在在地驱散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