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伯母再次开口时,却跌掉了奈施施的眼镜,她从没想过看起来蛮有修养的保养得宜妇人,能如此厚颜。
大伯母说:“施施啊,这两年我们两家一直在偿还你父母留下的债务。作为兄嫂,为免奈家失信于人,替你们还债本是应尽的责任。但是……”大伯母和大伯昨天的动作如出一辙,抬头把奈宅又打量一圈,最后的眼神意味深长落在李牧身上。
奈家的老式水晶吊灯主灯多年已经不见晶莹亮光,现在又换了一盏新的。
一圈一圈不规则的正圆大小不一,呈不规则排列
坠落着,像在阐述神秘宇宙规则。
每一圈都悬挂着均匀细密的精致流苏,是无数颗小水晶,秀气的可怕。
巨大顶灯和屋内陈设相得益彰,这幢老别墅的年久那一面被额外衬托出不俗的风韵。
落在大房二房几人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四个大字:价值不菲。
大伯母上下嘴唇一碰:“现在你和奈澈都成年了,我们还要养育弟弟妹妹,这手里实在是……”
“什么债务?”奈施施皱着眉头,像很吃惊的样子,“两年半之前,不是说都还清了吗?转账记录,取款记录,我都保存了的。”
大伯母从奈施施的语调中蓦然惊觉,侄女已非昨日,怕是不好糊弄了。
二伯母跟上输出,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张,一张张翻来覆去看了,面露难色像是很难启齿的样子:“施施,你看,这些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奈施施接过来,那叠所谓的真凭实据像糊弄小孩过家家的笑话。
大部分是手写的待付货款证明,有‘奈松远’的签名,但都是复印件。还有一些是付款合同复印件,写明了‘奈松柏代奈松远签’。甚至没有标注是否付讫。另有最正规的一份,盖着‘清松实业’的合同章,却是扫描件,那章边缘模糊。
奈施施捏在手里,晃了下神。
她和纪斯年相遇之初,纪斯年也捏着这样一份文件找来。
从那以后,她每月都能收到不菲的还账金。
两年半来,她从未怀疑过。
可是此刻,她脑中“嗡——”一声,拨开了迷雾见真相。
奈施施柔嫩的手指倏然抓紧那薄薄纸张,指尖泛白。小巧贝齿轻轻咬着嘴唇,二伯母以为把人唬住了,再次开口:“我们不会骗你,施施。这两年替你们还的那些就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二伯母只盼着,你们以后还能念着我们的情去帮衬你们的弟弟妹妹。”
“二伯母,这些单据可曾核对过?待付货款,有没有收货单据?付款合同,是条款都执行过,只等付款了吗?还有我父亲那些签名,要做笔迹鉴定。”奈施施手中的纸翻动了一页,她展示,“这个合同,印章也要鉴定。”
此言一出,大房二房的四个大人都如临大敌,面面相觑。
两年半之前的奈施施,可不会说这些。她只会流着眼泪,仰着苍白小脸问:“那怎么办呢?”
那一沓资料原本就站不住脚,东拼西凑或干脆无中生有而来。怎么可能经得住奈施施所说的什么鉴定,或者核对?
李牧也暗中吃惊,奈小姐这一番做派,倒颇有小纪总的风格似的。
奈施施和纪斯年日渐亲密,虽然他有机密项目或越洋会议她听不懂,但多多少少也学到些商业谈判的诀窍。
昨天奈松柏离开时,已经和奈澈起了龃龉。今天听到奈施施这番应对,更觉得怒气冲冠。站起身便指责奈施施目无尊长,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奈施施只淡定的坐着,两只小拳头捏起来,面不改色:“伯父不要生气,咱们有理不在声高。这些金额虽然不比两年前那么多,但凭据我们核对过才能更稳妥呀。”
“怎么核对?死无对证!”奈松柏的手掌拍在茶几上,发出“砰砰”两声。
“大伯,”奈施施露出不解神情,“这是别人让咱们拿真金白银出去还账呀,我们奈家不会赖账,可也不能不清不楚就把钱拿出去不是吗?”
“何况,现在是法律时代,也是云时代,事过留痕,早就没有什么死无对证了。”
“对对对,施施说得对。”奈松成出来打圆场,“外债么,已经过了两三年,想来再晚几天也没关系。只是……施施可否抬抬手,帮帮你二伯和妹妹?这两年,我们着实艰难。你妹妹也要去读大学了,当年,你爸爸创业时,我曾经资助过。这么多年,二伯从来没有寻过这笔钱。可是现在……”
二伯母接过话:“施施现在有能力了,‘清松实业’也停工这么久,这些账咱们就清了吧。”
奈施施听得觉得后背冒火直往头上涌,她曾听妈妈讲过。当年爸爸白手起家时,带着怀胎6月的施清求到二伯家里,承诺三倍利息借款,却无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