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起身,又缓缓踱步走到窗边,在那月光映射进来之处,神情幽深。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眸子里氤氲一片,淡淡地开口:
“她那样善良与美好,将来定会是九天之上的狐仙,是天上的星、云中的月,而我区区一介凡人,寿命仅二十五载,又怎能奢望同她做一世夫妻?若来日我离她而去,只愿她能早日放下这段没有善果的姻缘,度过这一世情劫,做个快活的神仙罢。”
“可是,公主真的忍心看令狐澜闷头作践自己的身体吗?”
施婳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天上的月:“此事,我心中已有定夺。龟相放心,我自有分寸。”
“既然公主已有打算,那微臣不便多言。臣今夜前来是特意向公主告别的,臣轻信贼人,为他利用,泄露天机。改变前大皇子连肆的命格,险些酿成大祸!如今臣也要回到本该去的地方,接受应有的惩罚。公主万福,日后有缘再见!”
“龟相也是逼不得已,不必挂怀!万般皆是天命!”
“没想到九公主竟如此透彻,臣甚是钦佩!”白胡子没想到年仅十五的施婳得知自己短命后还能如此豁达地安慰自己,暗中不禁赞许。
施婳摆了摆手,示意告别。白光一闪,白胡子已不见身影。
此时,侧卧内躺在床上的令狐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该是喜是悲。
她终于如愿娶到九公主,可是金丹却阴差阳错被小银花吃了,那她是不是该再想个别的办法,洞房之日眼看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
又想到小银花被自己害惨了,她和金陵仙的那条鱼是再也没有可能了,不禁在心里自责起来。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昔日同施婳在公主府的时光。
安阳道上,初见之时,施婳年仅五岁,圆圆的小脸,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甚是可人。施婳小心翼翼抱起受伤的缩回正常大小的它,驱车回府。
许是自小体弱多病,她小小的身子比同龄人要矮上一截。
小施婳特爱吃糕点,天天都要吩咐御膳房做玫瑰糕、板栗糕、红豆糕,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而它伤势逐渐痊愈后,有时占据施婳的小躺椅,有时爬上房顶,有时扑在院中的假山上,就在那上面静静地趴着,看着小施婳读诗、写字、弹琴……
偶尔看着那小小的身子在大学士眼皮子底下偷摸着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已经被压扁的糕点往嘴里塞,而后又装模作样地摇晃着小脑袋念诗。
它那时候想人类真是可爱极了!
可惜这样远远观望的日子仅仅过了一个月。
一日,它吃了府内下人扔给它的一条小活鱼,突然倒地腹痛不止,仿佛内脏被箭刺穿了一半,得知自己又被什么人暗算了!恐怕还是图它的妖丹!
幸好小施婳顽皮,喜欢逗弄它,吃一口就逼着它亲她一口,它才没有短时间内将那条毒鱼全部吃掉,不然必死无疑!公主逗弄它,同它亲昵。它也喜不自禁,乖乖地朝小施婳撒娇,用舌头舔她的小脸蛋儿。
小施婳将倒地不起的它抱到床上,又哭着跪在女君前央求着太医救它,太医束手无策,施婳也昼夜不吃不喝抱着它。
后来,小银花探知它的消息,偷偷潜入公主府为她疗伤,整整半个月才痊愈。
痊愈后,施婳便抱着它不离分毫、同食共寝。
自此,它就一直被施婳禁锢在身边,寸步不离,而它竟也甘之如饴。
想来可笑,一只千年狐妖竟心甘情愿被一个五岁的人类孩童禁锢在身边!
它经常趴在书桌上看着小施婳念诗,背诗。有时见施婳背烦了,就气鼓鼓地看着它,小脸儿涨红,突如其来的小手揪住它的耳朵,凑耳大喊:“你也别闲着!给本公主一起背诗!”
十年来,它眼见着施婳从幼稚孩童长成亭亭玉立的九公主,模样愈发出落的精致。而它自己也逐渐见识了世间的人生百态。
打那起,令狐澜也不知怎的,它不愿再回到冷清的灵狐洞。
那它是什么时候动了情?她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它亲耳听到桃夭说公主到了嫁娶之年,定要城中男子对公主美貌念念不忘。
莫名的怒火窜上心头,它不受控地扑了上去。
后来又听到女君下旨要为公主择驸马。那天晚上,她卧在公主的肥沃之地,看着施婳的睡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它要当选驸马!
公主只能是它的公主,它绝不能让任何人染指!
它又记起千年前,白颉于山林中收养了食不果腹的它。白颉对它说:“你是世所罕见的紫狐,天赋异禀,是个千载难逢的修仙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