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我呢……好怕呀,”她冷哼一声,那卡通头像左右摇了一下,继而说道:“你把最后一笔尾款划给我吧。”
“你什么意思?”他神情骇人。
“不好玩,不想玩了。”她嘻嘻一笑。
“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不然现在她在医院不可能上线,数据也无法回传。”
“哈哈,好,”对方像是对这棋局的最后一步很感兴趣,“章总别赖账哦,您也知道,我可是横着走的。我既能帮您实现目标,也能摧毁您。”
话音刚落,画面消失,屋内一片寂静。
章尧盯着硕大的屏幕,那漆黑的面板上映着他狰狞的面目。
也许从三年前走了那一步开始,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从最初起了贪念,他一心设计出“饵”用以养鱼,再把小鱼培养成另一个“饵”来影响更多的鱼群。
没错,他才是控制所有“饵”的那个王。
他把怒气发在对方身上,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某条小鱼的觉醒、脱离他的控制这件事,AI读懂了他的意识,而且比他还要狠厉。
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用AI控制这个世界,还是AI有了自己的心智,并在执行之后来说服他接受这个“最优方案”。
他的脑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整盘棋,从下第一子开始,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
“嘀。”有信号入。
“王总。”他疲惫地接起。
“我们的人发现有通讯信号发出去了外面,”那头响起急促而不满的声音,“你这有内鬼。”
章尧的眼神从方才的迟疑瞬间转为阴翳。
“我来摆平。”
“最好是。”
他已无法回头,既然这世界不让他好过,那就都别好过吧。
——
夏焰住的是单间,顾长庚整晚守着她。
也许是药效的原因,她睡得很沉,但眉头一直皱着,似乎很难受。
夏焰,是痛吗,还是做噩梦了呢。
他不忍心唤她,连握她的手都不敢。
心理咨询师米迭跟他讲:“人一旦亲身经历重大创伤,会引发急性压力反应,短期内会出现解离症状,即无法很实在地回想起当时的事;慢慢过渡到入侵症状,开始闪回创伤事件相关的片段和回忆,甚至会出现错觉;然而有的人开始极力回避重温当时的事情,甚至如惊弓之鸟,异常警觉。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她能找到信任的家人、爱人、朋友倾诉,是可以大大减缓急性压力反应的,但万一这种反应持续一个月以上,就会患上PTSD(创伤后遗症)。所以越早让她愿意将心打开,鼓励她回忆经历过的事件,才能逐渐治愈创伤。”
米迭认为,顾长庚在这个心理重建过程中所充当的角色非常重要。
“要让她不断回忆今晚的事吗?这太残忍了。”顾长庚摇摇头。
“是的,她要学会接纳自己,只有分享、接纳痛苦,最终才能实现对痛苦免疫。”米迭宽慰着他,给他力量,“我也会参与帮助她,急性压力反应的症状会持续数天至一个月,你要有耐心。”
是的,他有这个耐心,他一定会陪她到底。
可是这中间还有千丝万缕的事情需要理清和解决:
晚上石头带警队的人去到现场,如他们所料夏焰家各处都有摄像头,但监控数据已毁,也找不到传输源头;夏焰隔壁邻居已搬走,整个机房几台服务器还在,但内存条和硬盘已经撤,对于他们而言只剩下的服务器形同废铁;
给林漫打电话的机械音和发火星文给顾长庚的,目前判断是同一人,林漫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夏焰‘焰姐’而叫她‘林漫’,这个人就是欧阳辰,”顾玥说那得尽快找到他,不然有可能有危险;
还有关于夏焰的独立模型和服务器,涂陡说“既然有人完整拷贝了Horae针对夏焰做了一个环境,是不是还有别的‘夏焰’同样被控制?那个‘没有脚的荆棘鸟’真的是老马女儿吗?她是不是也被控制了?得尽快把这些人找出来。”
……
一团乱麻。
可是一切仍得继续,不能打草惊蛇,甚至是你与蛇都知道对方,仍要假装继续下去。
顾长庚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整夜,天开始蒙蒙亮。
护士们开始进出各个房间,给病人测量体温、血压、备药,阿姨开始送来早饭。
夏焰仍睡着,他见护士在,便拿起水壶出去换一壶新的热水。回来的时候在门口,他看见护士正在给她输营养液,而一位身材瘦削而矮小的护工正推着车子走出来,差点与他迎面相撞。
“这是?”顾长庚立马侧过身,避免水壶碰到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