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守在门外的婆子们被抱梅塞了几碟果脯和糕点。
几名婆子泰然自若,压根不收贿赂。
抱梅浅笑,脸颊的梨涡深深,“几位婆婆莫要多想,我们小娘子心善,总会留些吃食给我们这些下人,这糕点和果脯每个丫头都有。”
见婆子们不为所动,抱梅不泄气,将一碟碟点心放在院子的梨花下石头桌上,刻意朗声道,“这些吃食都是给张婆婆她们的。”
抱梅这句话,没能让几位婆子动容。
她也不恼,每日雷打不动送食给她们。
起初她们还能坚持,可某日,有位何婆子肚子里忘记食,望着精美摆盘的糕点果脯,她见四下无人注意,便悄悄地私藏了一块梅子糕在袖口。
全然没注意,正房的窗棂掀起了一道缝隙。
随着何婆子的举动,恍若在白纸上撕开一个裂缝,不一会,裂缝长得越来越大。
江絮雾继续绣香囊,香囊的布料用的是月华锦,只见一道道晕锏的彩条,被银线绣出几株花卉和雀鸟。
抱梅过来便看到江絮雾正在绣着字,隐隐约约露出“长安”两字。
“小娘子,事成了。”
她悄悄在江絮雾的耳根子旁说了几句轻话。
江絮雾往窗棂的那边看去,心下也了然,称赞她的行事不错。
随后她在想,既然从婆子那边开了一道口子。
剩下的事情也好办了。
江絮雾将最后一针收起,簪花小体的“长安”道尽了她的心思。
当晚,江絮雾就佯装咳嗽不止,抱梅连忙去寻赵大夫来看病。
江辞睢知晓她生病,搁下公务来看她。
兄妹之间寒暄几句,江絮雾做足了病人的模样,看得江辞睢心疼不已。
但江絮雾心虚地不敢见他。
后来还亲眼盯着赵大人诊脉,开了几副药材后,抱梅就送他出去。
厢房,江辞睢抚摸她的发髻,小心翼翼地做派让江絮雾更心虚,只能用绢帕捂住唇,佯装虚弱咳嗽。
“阿兄……要不你先回去。”
“我先看你喝药。”
不然他不放心。
江絮雾没办法,在江辞睢面前喝药,许是他知道江絮雾喝完药需要吃蜜饯,于是接过抱玉捧着的瓷碗,将蜜饯塞入她的唇。
见到江絮雾吞下去,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将瓷碗递给抱玉,心满意足地道。
“你好好休息,身体要是再不舒服,阿兄帮你去请太医。”
“阿兄你只是普通官员,怎能去请太医。”江絮雾垂下眼帘,手撑在床边,唇色浅白,一点血色都无。
江辞睢不以为然,“阿兄不会说谎。”
他是太子的幕僚,去求太子要个太医,绰绰有余,更何况,他并不放心阿妹的身体。
眼见江絮雾的脸颊都没有血色,眉头又拢起来,向江絮雾保证。
“阿兄会好好照顾你。”
江絮雾见江辞睢这般担忧自己,想到之后的谋划,竟不敢看江辞睢。
万幸江辞睢见她避开的视线,还以为她是因病抱恙,再想到这几日她乖巧,没有出去见沈长安。
江辞睢眉头舒展,退让一步地道,“过几日沈长安便会离开京州,我已经帮他安排好,让他一去梁州不至于得罪人。”
随后帮她捻好被褥,细心地帮她撂下床幔。
江絮雾见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床头,心虚地别过脸,待到厢房彻底安静下来。
一阵“嘎吱”的声音响起。江絮雾聚精会神,转眼就听到脚步声,然后就看到抱梅掀起床幔,蹑手蹑脚地凑到她的面前,喜眉笑眼地将藏在袖子里的药材递到她跟前。
“小娘子,这是我从赵大夫那边拿到的。”
江絮雾:“你好好收起来,明天我们就要用了。”
翌日,抱梅继续给婆子们送糕点,这次傍晚也送了糕点。
几名婆子这几日没看出端倪,心安理得地围在一起吃。
抱梅和江絮雾隔着窗棂,旁观这一幕。
到了傍晚,守约的婆子坐在垂花厅门槛,不知为何,今夜守夜她竟觉得很困,几个回合下来,她依靠在门栏上打盹。
抱梅从玉兰鹦鹉屏风内探出头,步履轻慢地走近,试探了几下,“何婆子。”
见她睡得香甜,没反应,就招呼江絮雾可以出来了。
为了这件事,江絮雾将脚腕的铃铛取下来,系在窗棂上,让抱玉守在厢房内。
窗棂半掩着,铃铛声时不时响起,能给外人一个错觉,认为里面有人。
江絮雾将此事办好后,便与抱梅一起出府。
她们一出去,车夫早已等候多时。
江絮雾被扶着上车舆,抱梅紧随其后,车夫长“吁”一声。
车身晃荡慢慢行驶。
江絮雾靠在窗边,一直悬在心头的紧张,终于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