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嫁进来后,也没有抛弃她。
若说无爱,却有。可若说有,上辈子的恩恩怨怨,让她一时失察,差点打翻香炉。
抱梅还以为自己说错话,哭丧着脸说:“小娘子是我说错话了吗?”
江絮雾摇摇头,将香炉扶正,“你没说错话。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一定要待自己好,不要在乎旁人眼光。”
起码,不用像前世一样谨小慎微,连府中管事克扣月钱都不敢跟母亲说,怕母亲担忧。
还有,裴少韫……
江絮雾想,还好是回到十六岁,还好没有见到裴少韫。
上辈子为了他,辛辛苦苦操持家事,心系所有,就连不育都是为了帮挡住行刺裴少韫,才落下不孕,也正因为这样,裴少韫才会不娶妾,后院只有她一人。
可她疾病缠身,他也鲜少来看望她,半分夫妻情分,都未曾予她。
几年捂不冷的人。
她怎能全身心系在他身上,还有母亲她们……
江絮雾气闷,胸口被顽石堵住,她用香铲挑出一些香灰,置入香盒,用灰压按下,心中的郁闷方才散去。
半响,江絮雾理清思绪,吐出一口浊气,心下明悟,她此后应当对自己好,管那些旁人作甚。
身旁的抱梅垂手而立,侧身去往厢房门,准备拢上,不让冷风进来,不经意间瞧见小娘子脸颊划过一道泪水。
她纳罕,发现三娘子露出笑意。
这一笑,仿佛春水池塘里的海棠。
“小娘子,你笑得真好看。”
抱梅诚心诚意夸赞,江絮雾失笑不语,眼里的阴郁消散。
“你这丫头嘴贫,明日你取香匣子里的几块香料,里头有这几日制好的香,你用布帛抱住拿去卖掉。”
“往后我的香,要是府中有人想取,就说我最近伤了手,制香不了。”
以后这些香,她都要卖出去。
至于从她这里取香的人,江絮雾不会再让他们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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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嬷嬷心生不快地回到二夫人这边,途经廊檐下,听到二夫人院子里几个碎嘴的说什么。
“二夫人回来后,又生气了。”
“肯定是二夫人在大夫人那边吃了闷亏。”
……
大夫人跟二夫人不合,府里上上下下都知晓。
李嬷嬷绷紧脸,褶子都平了。
“你们说什么浑话。”
嘴碎的婢女们吓得一哄而散。
李嬷嬷气哼一声,进正房里回话。
“二夫人。”轻声细语,唯恐打搅她。
依在紫檀茶几边的二夫人,正扶额闭目,有两名婢女半跪着给她捶腿,她这近日心烦,想着江絮雾制香的本领,便一直用她的香,可今日香没了,她让人取。
没想到这李嬷嬷回话后,还一脸忿忿地回来,明里暗里地各种贬低江絮雾。
二夫人这才睁眼,瞧见她与往日截然相反的态度,自知其中有问题,也不搭话,支撑着手臂,翻阅起紫檀案几上,赵媒婆送来的一些女子画像。
李嬷嬷说了嘴都干了,见夫人不理她,她也不再多言,只是余光一撇,乐呵呵地说:“夫人你是在给二少爷相看女子吗?”
“这是给我不争气的表侄子看的,你也知道他整天流连勾栏花舍,一点都不干人事,她娘急得要死,央我帮忙。”
李嬷嬷眼珠子一转,想到二夫人那个侄子,长相风流,奈何一副身子被掏空,她还听说二夫人的侄子,前几天跟人在城西街巷斗殴,被打伤了□□,所以京州哪有人家愿意把好娘子嫁给他。
转眼李嬷嬷想到江絮雾今日的行径,气不打一处来,附耳道:“我们府中不是有个现成的小娘子吗?”
二夫人起了心思,细细琢磨起来。
李嬷嬷添油加醋地说:“三小娘子年纪刚满十六,性情贤惠,再加上她又不是江府的人,满打满算她还算是高攀了二夫人你的侄子。”
“你说得有道理,可她的娘亲,不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
李嬷嬷道:“这不一定,我可是听说三夫人一直想给七少爷寻开蒙的老师,刚好夫人的舅舅不是京州有名的夫子吗?”
“再说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抵得住儿子的前途。”
二夫人心道貌似是这个理,“你说得对。”
她侄子虽有风流韵事,但男人不都这样,况且要是江絮雾真嫁进去,算她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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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抱梅一大早就出府。
紫扶院中。
春风从垂花门拂面来,梨花淡白柳深青,搅了一院静谧。
江絮雾半依在描金赤凤檀木阔塌,面对着紫檀香案,侍弄着新碾压好的沉香,支摘窗的春风荡起她鬓角的发丝,也正巧让江絮雾往窗外一瞥,撞见有人来。
她吩咐身边的抱玉收拾香案,她起身穿过相思小屏风,看到来人笑盈盈地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