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浅鹅黄褙子,腰间?的丝绦垂摆在石阶上?, 她的身侧跟着一名婢女,这是他们的初见。
裴少韫记得那日她的穿着打扮, 也能记住湖光涟漪,杨柳树下,她饶有兴致用团扇遮脸, 眉眼弯弯,一双眼睛犹如春水。
前院热闹非凡, 后院, 她携着婢女在这里一时游玩。
裴少韫想到这点,因此?记住了她的长相。
也问过?随行?的仆人, 她是哪家的小娘子。
“她是江家的小娘子。”
“原来?是江家的人。”
裴少韫有了点印象。
他看江絮雾玩得怡然自得, 还以为她在江家受宠,才会养成几?分天?真的性子。
直到他救下落水的江絮雾, 一切就像是天?注定。
他本有千种办法,不用娶她。
可裴少韫冥冥之中从见到她的第?一眼,犹如被下了蛊, 选了娶她的一条路。
原本只想把她娶回来?, 当作后院的花养着。
可她却想靠近他。
“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栗子糕。”
“夫君,过?几?日是上?元节, 能陪我一起去吗?”
“夫君,我绣的香囊, 你喜欢吗?”
……
江絮雾每说一句话,眼眸明?亮, 他看得欢喜,又?深感不安。
为何不安呢?
他怎么会不安呢?只是一个女人。
起初裴少韫是这样想的,可抵不住她一步步走近,还陪他一起被贬。
“我已经跟其他人打好招呼,你留在京州不必跟我去受苦。”
裴少韫以为交代得很清楚。
翌日,见到穿戴整齐的江絮雾依在车舆边,喜笑盈腮,“夫君我会跟你一起去。”
裴少韫屹立在原地,缄默良久,轻笑道:“你知道这陪同我一起去,你会受苦受难?”
他遮住眼底的阴鸷,在想,小娘子可千万不要答应。
江絮雾猜不透他的想法,却坚守本心摇头。
“我们可是夫妻,我为何不能陪你吃苦受难。”
江絮雾浅笑,腰间?丝绦被东风的掠起,她纤细的身子单薄到都可以被风吹走,但?她还是毅然陪同他一起被贬。
裴少韫躁动不安,目光止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小娘子,你会后悔的。”
江絮雾笑道:“我从不后悔。”
昔日的小娘子,一直走了很长的路,走到了裴少韫的身边。
裴少韫也是头一次,感受到炙热的感情?。
他茫然无措,还要胸有成竹告诫自己,江絮雾是他的娘子,她不会离开。
随后江辞睢被卷入公主涉嫌谋逆的案子,几?乎要被问斩,江絮雾不知从何处得知她兄长出?事。
她泪眼朦胧,哭着央求他。
“裴少韫,救救我阿兄好不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为她兄长失态,前年他阿兄误会他待江絮雾不好,亲自找上?门想要教训他一顿。
裴少韫以为她会维护自己。
可江絮雾第?一句是帮他阿兄求饶。
裴少韫这才意识到,查到的“兄妹情?深”到底有多深,直至去年冬天?,江絮雾可以为了一句他兄长想要腊梅所?制的梅花香,身体病恙,还要亲自去摘梅花。
被他质问,江絮雾也知道垂下眼帘道:“他是阿兄。”
“你们不是亲兄妹。”
“我们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江絮雾第?一次顶撞他,是为了江辞睢。
那年他就明?白,江辞睢在她的心底占多少情?分。
在知道江辞睢出?事,他卑劣难掩心中恶意,转眼又?看到江絮雾因他一病不起。
裴少韫终究落了下方。
他只是一个从头到尾的卑劣者,枕在江絮雾昏睡的床榻边上?,静静看着她瘦削素白的脸。
卑劣者情?不自禁爱上?了一个小娘子。
真是荒唐。
特别是裴少韫从不信感情?,他的感情?淡漠,直至母亲的离世,他更加无法共青任何人,于是一心醉心朝堂权势。
也许只要走得越高,他也就能感受到权利的快感。
可是他已经成为了枢密使,枢密院上?上?下下全部由?他管着,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
裴少韫心下无趣想着,原来?走到的这一步,轻而易举。
上?苍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降下了惩罚。
他亲眼见到江絮雾一点点瘦弱下去,彼时,北漠出?事,朝堂为了前线大?战之事,争执不休。
皇帝想派遣他去战场,他不想去,便与帝王周旋。
帝王是曾经的三皇子,他继任那日,他的兄长原先的废太子自缢,传闻三皇子从废太子的宅院走出?去,三皇子的正妃死于难产,亲生母亲陪葬。
短短数日,温润如玉在百姓名声中极好的三皇子,如今的皇帝,已经展露出?残酷的一面,好几?次裴少韫与皇帝对话,都要谨慎行?事,眼见三皇子逐渐变得像先皇。